高三时期的学习很残酷,也许学生是天下最辛苦的工作,人都要神经了。教育体制就是有意思,分数决定命运,而根本不去关心你到底学了什么。所以大家一考完试,所有的东西都又还给老师了,现在能有几个人还能解函数和几何的,估计很稀有。
1992年的高中毕业考试终于过去了,班上除了几个学习好的参加了高考以外,剩下的全部找工作去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对上大学没有太多概念,况且老猫所在的这所企业自办的高中根本就是少有人能考上大学。
更主要的原因是企业里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最后一批的子弟大招工,能有个正式工作,能尽快滚出家门去独立是大多数家长的想法。而且听说以后就没有正式工的名额了,再想进企业里工作很难,即使进去了也是非正式工,工资和待遇相差很远。
于是,老猫和老马等绝大部分同学在家长和老师们的安排下,弃学从业,开始踏上社会。学校还安排老猫们到各个专业厂实习,命运的巧合,老猫和老马还有小鱼竟然都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同组的还有小芹等其他几个人。
老猫和小鱼都很别扭,见面也不打招呼更不说话,跟有仇似的。老马看在眼里总是埋汰老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你何时是个尽头,比死都难受吧!
老猫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人会神经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告诉你喜欢你了吗,换上别的女孩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整天横眉冷对的,何苦呢!何必呢!
老猫好像豁然开朗了,在一个午饭时间,找了个机会和小鱼好好谈了一下,冰释前嫌,其实也没啥前嫌,毕竟啥也没有发生过,一切仅仅是纯意识上的东西。
小鱼之所以对老猫有意见,主要是在老猫的日记里看到了周围人对他的不公眼光和评价,又自卑又苦恼。后来老猫竟然开导起她来,天花乱坠的扯了一通,逗得她不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终于解脱了。
老猫他们是在一个维修电工班跟着师傅们学习修机床、修电路,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充其量就是帮忙给车间换个灯泡。师傅们知道他们混两个月就滚蛋了,也不敢让他们真干活,把机器修残废了是小,万一搞出个人命来就不好交待了。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其他组的一个同学狗子就差点成了烤全狗,他们的师傅带领他们小组在一个很高的平台上进行带电作业,不清楚是电压太高还是绝缘服装出了问题,本来就提心吊胆的狗子突然发现他的鞋底呲呲的在冒烟,吓得他大叫,本想跳下去,可是高度超出了人体极限,跳下来非死既残,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师傅赶紧通过对讲机让人把电闸给拉了,狗子被连扯带拽的拖了下来,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后来这件事情还成了狗子的谈资,每次都要炫耀一番,就像中了500万大奖一样。
电工班里也不乏帅哥级的人物,有个叫陆斌的小伙子,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挺拔,屁股后面总有一群女孩子骚扰,抢着给他打饭洗碗的,尤其是一个姓冷的小眼睛妹妹几乎天天来报到。陆斌整天也是打扮的油光可鉴,头发长长的梳个大背,他在班组座位后面的墙上都被他的脑袋枕出一片黑色的晕斑,真的很强。
陆斌别的人都不屌,但是很喜欢和老猫套近乎,因为老猫时常抱着个速写本画东画西的,他很是羡慕,死缠烂打的从老猫这里抢走了一幅很牛B的手绘彩色海报,画的是超级肌肉古代武士,就像施瓦辛格早年的电影人物那样,很是逼真,陆斌如获至宝,从此老猫的碗也能和他混在一起让别人洗了。
班里还分来了一个大学毕业生,木讷讷的整天也不说话,老马最喜欢逗他,经常不怀好意的对他坏笑,一口一个“大学生、大学生”,好像大学生比别人傻一样,可别人根本就不理他。
老猫那时也开始注重打扮了,小头也梳的锃亮,还喜欢自己设计衣服和在衣服上手绘。听蜗牛强说他们家附近的山上有一个裁缝手艺不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于是老猫跑到街上的大集市扯了几块便宜布料和衬里,让蜗牛强陪着一起翻了一座山才到了裁缝那里,真够执着的。
老猫做了两套西装,一套是大剑领双排扣加蝙蝠袖,一套是粉色单排扣加手绘领子,左边的领子画一青龙凌日,右边的领子画一玄武驾水,真是够黑社会风格,而且衣服超长,垮大垮大的,穿在身上根本不像西装,简直就是道袍。这身行头牛X哄哄的招摇过市,真是丢人丢大了,但是在那个年代绝对是独领风骚。
有些傻X更是超喜欢这些另类的东西,很是惊讶世上竟有如此奇装异服,老猫的其中一套大蝙蝠袖就被一个混混同学借走了,就再也没还回来了。
这段时间是他们最自由和开心的,乐队也恢复了排练,老猫和蜗牛强也新添了新装备,就是吉他效果器。在此之前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效果器这个名词,以为唐朝、黑豹他们弹出来的音色就是吉他本来的声音,之所以很重金属,那是因为他们的吉他好。后来老马他妈所在专业厂的招待所里住进了一支外地乐队,又是管乐又是弦乐还有电声,乐队的指挥听老马他妈说自己的孩子也在学习电声乐器并搞乐队,就邀请他们去玩。
一天傍晚,老猫、老马和蜗牛强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去厂招待所拜访,乐队指挥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他在乐队里不仅仅做指挥,还是BASS手,他们本来是一家国企的业余乐队,因为单位效益不好,无奈之下就承包了乐队四处走穴挣钱。虽然是业余乐队,但水平至少是比较专业的,老猫和他们比起来就是门外汉。
大叔给老猫讲了一通乐理知识,什么音阶关系、什么根音之类的,老猫听的云里雾里,大叔还给他们演示了一段BASS,老猫当时都被震晕了。大叔乐队的吉他手和鼓手也来和他们交流了一下,还展示了他们的专业级武器,带摇把的电吉他和单块的效果器,老猫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接到吉他上轻轻一踩就能让吉他变幻出刺激的声音来,那两个家伙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就一群小屁孩。
他们还参观了这个乐队的几场演出,基本上就是走舞厅伴奏的路子,歌手在前面唱,后面乐队伴奏。他们的歌手种类繁多,有唱通俗的,有唱美声的,还有唱民族的,甚至能整上一段京剧,真是够全面的。配器还是以老式的管弦乐为主,电声乐器在里面只是做衬底,偶尔会有一段吉他SOLO,老猫就会很兴奋,因为总算能领略到现场吉他失真和哇音等众多音色,一次鼓手的鼓槌打飞了,他下意识的朝老猫看了看,脸都红了。
幸亏在老猫在实习的时候还有小小的工资,但是想要买效果器还差不少,老猫和蜗牛强又开始回家死磨硬泡的整了点钱,跑到商场一人买了一块效果器,也是很贵的,一块500多。老猫选的是重金属音色,蜗牛强选的是失真音色,还都是原装进口的,效果超好,终于可以玩重金属音乐了。
因为担心他们把那只“百威”的箱子给烧了,老马他爹又借了两只音箱,武器基本都配备齐全了,就差有个清静点的地方排练了,蜗牛强的老爹这次帮了大忙。蜗牛强他爹在分厂车队工作,车队大院离家属区比较远,不会扰民,而且里面有一个闲置的办公室,蜗牛强他爹找到单位领导要来了办公室的钥匙,每周末他们可以去那里排练。
从此以后,一到周末老猫他们就早早的扛着乐器跑到车队办公室,中午还可以在蜗牛强的家里混一顿午饭。蜗牛强的家人超好,热情又好客,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蜗牛强的弟弟说话的音色语调和强几乎一样,如果不看人的话,真是不好分辨,蜗牛强的妹妹非常贤惠能干,每次去他家里,都看见他妹妹忙着收拾家务或洗菜做饭,所以蜗牛强在家里无其他事可做了,就是一心练琴。
办公室面积不算大,但比起老马的卧室要宽阔许多了,老猫他们排练的时候把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随心所欲的乱弹瞎吼,终于没人管了。
除了排练老歌曲以外,还新增加了《站台》、《无地自容》、《真的爱你》等经典摇滚歌曲,但是中间有难度的SOLO老猫和强都弹不下来,因为没有谱子,扒带子的水平还不到家,手指头的速度也跟不上,越到后来就发现越多问题。比如说效果器的调节,每次都要花上大量时间调音色,要么音色不好,要么噪音太大,很是折磨人,好在大家心态好,重在参与。
乐队来了一个新主唱,是老二的朋友叫大明,这小子没有学过唱歌,但就是嗓子够大,能吼。老猫已经没功夫边弹吉他边唱了,音高也达不到要求,大明的到来也算是乐队临时有个替补,每次大明都唱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方法不对但精神可嘉。
有时排练完了老猫他们会在一起喝个小酒或坐在厂区桥头的青草上抽个小烟,灵感也就随之而来了,老二随意哼了一个小调,其他人就往下接着哼,有点像成语接龙,哼着哼着一首首原创歌曲就诞生了。
开始的歌曲风格非常接近黑豹的流行摇滚,面对生活的无限憧憬和无奈,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的状态。老猫他们下了很大的功夫编配这些作品作,前奏是缓缓的电钢,吉他本音分解渐渐进入,副歌部分鼓强烈跟进,吉他重金属节奏凶猛,间奏的大段SOLO也是扣人心弦,酣畅淋漓。
有一次他们把办公室的门窗紧闭,窗帘拉上,关掉所有的灯,屋里一片漆黑,就在这种氛围里一气呵成的演绎了歌曲,每个人都心灵相通,魂魄出窍,感觉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