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开学季,老猫要去学校报到了,需要交很多乱七八糟的费用,学费、杂费、书本费等等,要5000多元。老猫之前上班的工资都是交给老妈保管的,绝对的好孩子,多年应该积蓄不少了,可是等到要用钱的时候,他们拿不出来。老猫很疑惑,钱到哪里去了?
老猫父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老爹黑着个脸说全都过生活花光了,家里没钱。无奈之下老猫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电吉他低价给卖了,凑不够的只好找朋友去借。
后来老猫才知道家里为了给妹妹找工作和转户口,把老猫的积蓄全部拿去打典了。
因为老猫上学的事情,为家里增加了负担,父母对老猫黑了很长时间的脸,好在老猫重返歌厅弹吉他赚钱,学费生活费才有了着落。
办完了入学手续,老猫一直拖到新生军训完毕才去班里报到,这还是建国给老猫出的主意,大热天的谁愿意站在操场上晒啊,能躲就躲,老猫是班里唯一没有参加军训的学生。等到其他学生军训完了,一个个都被晒得黑里透着红小鬼似的,老猫暗自窃喜逃过一劫,幸免的还有一头飘飘的长发。
如愿进了校园,一切都是新鲜的,新的教室、新的老师、新的同学,老猫算是班里的大哥,不仅仅是年纪大一些,主要是多年的社会经历,和老师们的关系也比较好,同学们在老猫眼中全是青黄不接的小屁孩,就连班主任小郭才比老猫大一岁。
最离奇的是老猫的那个梦应验了,常毛、新洲竟然和老猫同班,很神奇。
但老猫还是很低调,在班上很少说话,只和常毛、新洲比较谈的来,偶尔会到学生宿舍去转转。宿舍楼共有五层,男、女宿舍遥遥相对,共在一座大院子,中间用铁栅栏划分各自的区域,门房的大妈看上去气势汹汹,仿佛你欠她钱似的。宿舍面积不大,十几个平方,两边各有两排吱吱呀呀的高低床,共八个铺位,再加上过道的写字台,十分拥挤,像是进了鸽子笼。
老猫常常看到隔壁大二的几个学生抱着木吉他慵懒的弹唱着蹩脚的情歌,时间长了就和他们个混熟了,也有机会展示一下吉他技术。老猫的风格完全不是分解和弦的温柔,更喜欢强力和弦节奏摇滚,木吉他也能玩出震撼的效果,同学们瞬间被折服了。
长发飘飘的老猫成了新一代的校园偶像,也有了一群粉丝,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一群小迷妹,有时甚至还会遇到她们围追堵截,老猫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一副神秘莫测模样。
老猫在系里面开设了吉他角,义务教学,各个年级的学生都跑过来听他讲课和弹琴,带了不少徒弟出来。有些还在学校组建了乐队,请老猫参加,他每天忙着画画,没心思陪他们玩。
大一的生活简单而单调,每天上午专业课,下午理论课,雷打不动。系主任老姚,矮矮胖胖,眼大皮黑,打起篮球来却异常灵活,平时这位老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上学期的专业课主要是素描,任课老师老曾,魁梧高大、脾气暴躁,下巴上一撮山羊胡,显得很有个性,班里的人都害怕他。
开始画的都是石膏人像,什么维纳斯、大卫、马赛、布鲁特、莫里哀、阿波罗……,能叫上名字的基本上都被画遍了。画石膏像很让人崩溃,对造型要求很严格,结构关系的把握更是苛刻,尤其是遇到头发多的更麻烦,很容易画油了。
别看老曾骂起人来吼天吼地,但教学相当的仔细和耐心,他基本上对班里的每个人都手把手的指导,一天下来工作量很大。大部分同学的水平在此阶段明显提高,还有少数混日子的,老曾也不想管他们。
班上渐渐拉开差距,画画好的越来越好,差的越来越差,后期老曾来指导的时间少了,班上按时上课的人零零散散,大部分都忙着谈朋友、吃吃喝喝去了,最终坚持下来的人以老猫为首的也就5、6个人左右,他们很用功,白天画不说,晚上还经常挑灯画通宵。
豆豆是班里唯一画画牛X的女生,虽然相貌不很出众,但绘画绝对是第一,造型和色彩感觉都是出类拔萃的,在她面前老猫也自愧不如,他们惺惺相惜,成了要好的朋友。
上学期末的终极挑战是全开幅的大卫像,很多同学都半途放弃了,老猫画起来也是痛不欲生,白天勾比例结构,晚上灯光下面铺调子画明暗,饿了就整些白酒和花生米,困了就躺在桌子上睡一会,一道道难题被克服,大卫终于初见雏形。老猫也不敢想像自己会完成这个课题,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和最后一次画大卫全开像,心情还是很激动。令人崩溃的是,就在快要完稿时,老猫的画被盗了,数十天的心血付之东流,老猫怀疑是高年级的学生干的,他们经常偷画卖钱。老猫只有安慰自己,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为了解决学费、生活费问题,老猫牺牲晚上画画时间去歌舞厅弹琴赚钱,这时壹能和老马已经把市内各场子都跑遍了,开始俩人还在一起,后来分开各自组建了乐队。老猫已经很久没有涉足“娱乐圈”了,想组建个队伍还需要兄弟们多帮忙,好在壹能的资源比较丰富,介绍了一个乐队,正好缺少吉他,场子离家也很近。
老猫如约晚上去场子找他们,队长是个眼镜妹,呆头呆脑的不爱说话,老猫们也没有太多交流,就直接上场了,是现看谱子现弹,很多歌曲还没练习过,只有捏着鼻子哄眼睛的瞎弹了,勉勉强强就对付过去了。
几首比较熟悉的歌老猫就发挥了不少创意,也不按谱子来了,怎么花哨怎么弹,有些用重金属切分弹法,本来下面的人是在跳交谊舞,渐渐演变成了蹦迪。跳舞的人兴奋得大喊大叫吹口哨,歌手也了受感染,扔下话筒脱了上衣蹦到舞台下面疯狂领舞去了,其他的几个乐手都傻眼了,没见过这场面,太刺激了。
收工以后,眼镜妹的头有些大,很虚伪的说了一句“感觉挺好的”就没了下文,老猫对这个乐队的感觉却糟糕极了,水平不咋样还挺会装B,就没再来了。
壹能很快又介绍了几个新乐队,刚刚入行不久反而更容易找到默契,大家磨合的还不错,就确定了队伍。男歌手小周和BASS老超都是高校老师,键盘手琪琪是幼儿园老师,女歌手丽丽是团委干事,鼓手老于和壹能一起在厂里做苦力。
他们的场子在一座专业厂的小舞厅,虽然偏僻,但每天来跳舞的人却不少,以大爷、大妈、小嫂子和民工居多。吉雅的家就在附近,她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捧场,带一大堆零食给大家分享,这段时间过的很快乐的,老猫也赚了不少学费。
经过长时间的演出,老猫的水平有了长足进步,几乎所有的流行歌曲都会弹,很多高难度的吉他SOLO也不在话下。
除了上学和弹琴,老猫和圈里的朋友也交往密切,市内的地下摇滚发展已经初具雏形,很多乐手都集中居住在汽车学院的山顶上,山顶的生活很艰苦,乐手们租住的宿舍是老教学楼,潮湿阴冷、污水横流,但阻挡不了爱乐人的热情。
老猫隔三岔五的上山去交流,小刘曾经在玄武乐队客串过一段时间,老猫当时瞧不起他,现在轮到他瞧不起老猫了。小刘是吉他极品发烧友,刚接触吉他的时候还是大一学生,这小子为了弹琴,竟然用学费买了一把价格不菲的“Fender”,因此而辍学,开始流浪生活。
小刘练琴很刻苦,吉他弹的很有味道,细腻柔和,速度很快。他把在舞厅赚来的钱全部都用来买设备和资料了,生活上对自己却很苛刻,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使他看上去面黄肌瘦。
老猫经常邀请他到家里改善生活,或者买上几斤五花肉去他的宿舍炖着吃,锅里加上大料和黄酒,香气弥漫整个山头,把那些饥肠辘辘的哥们全都吸引了过来,于是大家凑份子买上几件啤酒,围在锅前大快朵颐,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酒足饭饱过后,大家围坐在电脑前看国外牛X乐队的视频,像METALLICA、枪花、Megadeth的现场都是很难在市面上见到的,国外的东西极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
羊蛋在这群人里面算是小朋友了,他也是瘦瘦的,留着个小辫子,喜欢穿黑皮夹克和桃红色的裤子,很视觉化。他来自山东,是一名鼓手,和小刘挤在一屋里住,平时爱好玩滑板,后来组建了“城市婴儿”乐队,并在部落人酒吧驻唱,带动了一批年轻人玩音乐,是地下摇滚界的先锋。
邢中来自XIN 疆,BASS水平相当了得,他的一把琴就几万元,弹起slap“钢钢”的,老猫对他很是崇拜。
九十年代中期是娱乐业的高峰期,乐队也层出不穷,水平一代更比一代强。但很快迪吧就彻底取代了舞厅,老乐手们也面临下岗,离开了山顶,纷纷改行另谋出路。
小刘有了一定的积蓄,和朋友搞了一家小广告公司,由于没有人脉关系,广告公司没多久就关门了。于是他又开了一家专送外卖的作坊,淘了一部二手面包车用来送餐,结果还是经营不善,又关门大吉了。前前后后做过不少项目都不成功,几番折腾,小刘元气大伤,只好再找舞厅弹琴,可舞厅基本绝迹了,只有选择离开这里去了广州,再也没有了联系。
邢中也打算去武汉开了一家XJ风味餐厅,特色菜是大盘鸡和烧烤,离开前还来老猫家展示了一下厨艺,好吃没得说。
这段时间是最值得老猫怀念的,充满了艺术和激情,宛如“梦回唐朝”中唱的那样,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纸香墨飞词赋满江;今宵杯中映着明月,豪杰英气大千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