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在夏季，李志归没有把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只调节到一个很舒服的程度。柯绾抱着一盒抽纸，整理着自己的容妆。见柯绾的情绪已渐渐恢复平静，李志归这才发动了车子，离开了慕氏的地下车库。
路上的车辆偶尔从身边掠过，全世界的人都匆匆往家里赶去，只有他们两个，在这孤独的城市漫漫游荡。
车内温暖的空气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舒服起来。柯绾那棕黄的发丝已经腾干，衣肩的潮湿已经散去，脸颊的泪痕已被纸巾收拾干净，只有通红的眼眶还能记得些刚才发生的事情。
“谢谢你。”柯绾终于开口说话：“好像，每次，我的心事全都说给你听了呵。”
李志归没有说话，只目视前方，静静开车。
“说实话，慕枫是个称职的朋友，但他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在李志归面前，柯绾习惯性诉说起今日份的悲伤。
“说实话，我觉得，他是个称职的男朋友。”李志归语调低沉：“你感觉不到，那是因为，他不是你男朋友。”
“李志归！”柯绾好似被针刺破了皮囊般，双目透着愤怒。
“别再自欺欺人了。”
“李志归，枉我一直把你当做无话不谈的朋友，可你呢？原来你是把我当做笑话了！”柯绾望着李志归，语气激动不已。
“如果你是个笑话，那我就是个超级笑话。”李志归鼻腔轻轻一哼，笑道。
“超级笑话？”
“每次你约我，我都满心欢喜地赶来。可我多少次一腔欢喜，却只换来听醉酒的你告诉我你与疯子的种种悲伤。我一心向往的女人，满眼全是别的男人。我满心疼惜的女人，却总是被别的男人伤害。可我却没有办法冲着那个男人挥拳，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明知没有那个资格，我却还是不能放下。”李志归言辞激愤：“你说，我是不是个超级笑话？”
柯绾瞪大了眼睛：“李志归，你，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李志归接得急切。
车内的空气瞬间陷入极度安静。
“李志归，你混蛋！”过了半晌，柯绾小声呛骂了一句。
“是，我混蛋。”李志归倒是承认得利索：“我要不混蛋，又怎么会对喜欢自己兄弟的女人动心。”
“动心？你……”柯绾面目惊恐：“你这是先往我伤口上撒盐，然后想再给颗糖瞒天过海吗？”柯绾气得语气有些打颤。
“如果我的表白能让你感到一丝丝甜，别说一颗糖，你这辈子的糖我都愿意给。随时随地，随叫随到。”李志归虽然依旧看着前方的路况，但迫切的语气好似要将柯绾生吞了一般。
他这从未有过的炙热的语气，听得柯绾心下波澜起伏，引得耳根不禁红透了。
黑夜里，道路畅通，没多久，已经到了柯绾单租的公寓楼下。车已熄火，柯绾试图打开车门逃离回家，却被反锁的车门强行留了下来。
“李志归，你看清楚，我是你兄弟的女朋友！”柯绾拍着自己的胸膛歇斯底里地说道，想要唤醒李志归的意识，也让自己此刻迷乱的思维能被叫醒。
“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借着车里微黄的灯光，李志归侧过脸来，看向柯绾。
“没错，我现在不是他女朋友，但这只是暂时的。我有信心，重新成为他的女朋友。”
“重新？你们曾经什么时候是男女朋友了？”李志归的眼神逼得更近了，好似要透过柯绾的眼睛，将她的心挖穿：“你们只不过是一直走得很近，而你又是他身边唯一的异性，所以我们大家习惯性的认为你们应该在一起罢了。但你仔细想想，你们什么时候彼此真正承认过或者宣布过你们是男女朋友了？”
柯绾只觉得，李志归这话带来的痛，比自己捶胸顿足来得更透彻。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拼命搜索着，一遍遍，一回回，却没能找到半点能证明她与慕枫曾经是男女朋友的证据。纵然自己当年不告而别让他着实难过了好久，但他从来没有向自己表露过只言片语，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曾经喜欢过他。
往事历历在目，又幕幕扎心。养成一种贪恋的习惯要很久，领悟这习惯的真相却只需要片刻，只要这片刻的光阴足够痛彻。
这些年，对过往，她也回忆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被自己对他的无限幻想填充得很完美，但今天，再次回想起一样的过往，却如此冰冷透彻，透彻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志归的致命拷问。
李志归看着柯绾疲惫的面容，虽然表面无有波澜，但心下已对自己这残忍的手段感到不忍至极。即便不忍，李志归却没有丝毫后悔。曾经，每当柯绾找他倾诉的时候，他总会安慰照顾她，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她难过的心情缓和一些。可如今，看着越陷越深的她，李志归慢慢发觉，这种不痛不痒的善意的欺骗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她越发痛苦。在经历了数日的辗转难眠之后，李志归心下一横，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让柯绾认清现实，长痛不如短痛。
今天，就是机会到来的日子。
被强制扣在副驾驶位上的柯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坐在那里任眼泪不住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李志归生怕自己多嘴再惹她生气，只静静抽着纸巾给她擦眼泪。
哭了几轮，柯绾的心情稍稍有些平复，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忽转的话题让李志归有些措手不及，仓惶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柯绾红着鼻头，定定看着李志归。
李志归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柯绾的灼热凝视。他抬眼，朝她火速看了一眼，确认她在等待自己的回答，赶紧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信吗？”
“嗯，我信。”柯绾点了点头。
很多感情，是连当事人都不来不及察觉，就悄无声息的在心间萌生了。
李志归看了看可怜巴巴儿的柯绾，心下更是不忍，重归温柔：“别哭了，好不容易画的妆。”
“你是嫌我卸了妆后，真容长得丑呗！”柯绾气嘟嘟的嫌弃道。
“所以，要不要补个妆？”李志归玩笑着。
“你就不能稍微撒个善意的谎言，安抚一下我的心情吗？”
“对别人或许可以，可对你，我觉得我还是早点适应一下在你面前坦白从宽的感觉比较好，好为以后做准备嘛。”李志归嘴角偷偷挂上一丝甜笑。
“你这个人真是……”柯绾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回复。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柯绾反应过来，李志归轻轻逼近她的面颊，看着她红透了的眼眸，嘴角挂着微笑，柔情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试试？”
“大哥，我才刚刚分手好吧。”柯绾快被李志归这大半夜的连环暴击折磨疯了。
“分手？算吗？”李志归思维到很是清楚。
“好吧，我承认，我和慕枫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更谈不上分手。”想到此处，柯绾又是一阵鼻酸：“可是，你不觉得越是这样，越让人难受吗？”
“要不，我俩在一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气死疯子，让他也难受难受，怎么样？”李志归花里胡哨地开始乱出点子。
“你这是……让我利用你？”柯绾差点没惊掉下巴：“你傻呀！”
“我傻，我乐意。”收起方才的玩笑，李志归再次认真起来，眼睛里充满了不舍。
李志归满是宠溺的眼神，终于令柯绾难以控制自己起伏的心情，眼角不禁落下一行泪水，这不再是为慕枫，而是为李志归留下的泪水。李志归见她又哭了，赶紧伸手帮她去擦。当她脸颊细嫩的肌肤从自己指尖划过，心底多年的压抑好似被花火点燃般燃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近到自己的唇能感觉到她紧凑的呼吸。
可惜，柯绾没给他进一步的机会。她往后缩了缩，躲向副驾驶的车门，明知道车门被反锁，但还是本能地扒拉着各种按键机关。
看柯绾被自己逼得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的样子，李志归噗地笑了起来：“上了我的车，你觉得你还能跑得了吗？”
听李志归如是说，柯绾觉得后背汗毛一阵伫立，默默地朝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去，又不自觉地双手环抱胸前，挡住了该挡住的部位：“你想干嘛？我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
看她这般可爱的样子，李志归实在不舍得再逼迫她立刻答应自己什么，可她那粉红的面颊与他的双眸近在咫尺，她那轻柔的呼吸在他的鼻尖袭绕，仿佛会撩拨心弦一样，令他心神荡漾。无奈，李志归微微低头，在她的鼻尖烙下一吻，留下自己的印记，而后整了整自己歪斜的衣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规整，经过了短暂的心理斗争，开了门锁，将她放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