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叔!安叔!”中兴终于在一堆下象棋的人中发现了围观的陆安。陆安一见中兴,忙招呼他过来,说:“中兴啊,你也来看看,张伯象棋下得可好了!”中兴挤了过去,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说:“安叔,不好了!刚才梅姑哭着往南去了。”“祸事了!”陆安一拍手,大叫了一声,冲着老张头喊了一句:“洋车借我一用!”说完,没等老张头回答,便蹬着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往南追去了。
中兴看着陆安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老张头头也没抬,发出了睿智的声音:“梅姑和你安叔肯定会离婚的!”中兴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安叔一家子都有病,孩子也是个药罐子,一个大男子,无钱无貌,终日游手好闲,靠啥养活一家人?”老张头捋了捋下巴的络腮胡,大喝一声,“将军!”耳畔传来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声。
夕阳如血,将天边染得通红。一群群飞鸟掠过,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和煦的风儿轻吹着,一切都这么温馨而美好。
“梅儿!”陆安远远地看到梅姑在前面跑着,一袭白裙在风中拉得悠扬,像是披了一个白色的披风。
洛梅听见声音,脚步一顿,慢了下来。怀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洛梅一咬牙,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跑,上了桥。
这时候,陆安也追了上来,将车甩在一旁,用力地抱住了洛梅,哽咽着说:“梅,别走,我求你。”洛梅满目梨花,伤心得痛哭起来,说不出话。陆安抱着洛梅,也跟着痛苦。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你可知道.....我有多难......受,我......我......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洛梅哭着说。陆安抽了自己一巴掌,说:“我没用,让你们娘俩吃了苦了!只是,你忍心孩子这么小就没爹吗?”
洛梅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不停地在问自己,问苍天,到底该怎么办?陆安哭得无力,跪在了地上。
风吹了过来,扬起洛梅的头发,一切都是这么温馨而美好。
“你放过我吧。”洛梅抛下了一句话,语气却是少有的决绝。白皙的手,因为指甲的陷入,而流出几行血液,像是鲜艳美丽的花朵。陆安全身颤抖了起来,抱住洛梅的大腿,死死不愿意分开。
桥下,鸭妈妈带着几只可爱的小黄鸭游过,一只只脚掌划过水面,激起点点涟漪。一会儿,小鸭子扎进水里,似乎在捕捉来往的小鱼。春风掠过鲜嫩的荷叶,一圈圈水温在河面散开。一切都是这么温馨而美好。
“我累了,真的。”洛梅疲惫的看着怀里哭泣的孩子,淡淡地说。
陆安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桥边,望着清澈宁静的河水。半晌,对洛梅说:“你若走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淹死来得干净。”洛梅惊过神来,忙抽出一只手来拉住陆安,说:“安哥,你可别想不开!”陆安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思倦怠,脸上满是泪痕,显得一场憔悴。
洛梅愣了一下,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风华正茂,是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她豆蔻年华,是个人人宠爱的闺阁公主。二人邂逅在陆蓉的服装店里,当时陆安帮二姐看店,洛梅来买衣服。陆安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而这样的人,他喜欢,却配不上。第一次,陆安有了深深的自卑感。
二人定情发生在半个月后。洛梅她娘给她安排了一场婚姻,对方家世样貌都很好,可她不喜欢。从小就喜欢看书的洛梅,向往书里的爱情。她羡慕郭靖对黄蓉的细水长流,也羡慕尔康对紫薇的情深似海,更羡慕苏轼对亡妻的天长地久。像黄蓉一样,她赌气离开了属于自己的“桃花岛”。
她一个人赶着大巴,来到火车站,买了票,准备去外地闯一闯。然而,她没有留意到,一帮小混混已经尾随她很久了。等车的时候,那群小混混将她围住,为首的一个黄毛不怀好意地冲她笑了笑,说:“小姐,我们几个请你吃饭,赏个脸呗。”洛梅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看了看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吓得面色惨白,身体也不住地颤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人群外传来一阵雄厚的嗓音。陆安正往里挤,边挤边道歉。这群小混混正想发作,却看见陆安身后站着十几个小伙子,便忍住了,问:“什么事?”陆安笑着给他们递了烟,说:“这个姑娘和我们一起的,不知道哪里惹到各位了,我在这里赔个不是。”黄毛接过了烟,想着息事宁人,边说:“原也没啥,我们以为这个姑娘是一个人,想请她吃个饭来着。那边是我的菜馆,不如你们去吃个饭,咱们交个朋友。”陆安笑着应了。
那顿饭,花了陆安一块钱,在那个火柴一分钱五盒的年代。自此以后,二人的命运便被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尽管洛梅娘来闹过几次,但洛梅铁了心,要嫁给她生命中的靖哥哥——陆安。
回忆起之前的点点滴滴,洛梅越来越心疼眼前的爱人,不舍得继续伤害他,只得叹了口气,说:“罢了,我不走了。”陆安听了这话,破涕为笑,高兴地握住洛梅的手。突然感觉手上湿湿的,这才发现洛梅手上的伤痕,心疼地吹了吹。
“王八羔子!胆肥了!敢打我女儿!”这时候,从桥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尖锐的嗓音。洛梅他娘——高老太,拿着一根棍子就冲了上来,朝陆安身上甩过去,疼得陆安到处跑。洛梅想上前去拉,又怕伤到儿子,不敢上前,原地大喊:“妈!你误会了!”
高老太这才收手,听女儿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未讲完,高老太便已泪眼婆娑,把外孙搂在怀里,说:“我这女儿,从未受过苦,如何带得了这病娃子。今后这孩子我给你们养着,你们俩好好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桥下的水潺潺地流着,直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