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瑜挠头搔耳,有些不好意地唏嘘道,“也无甚事,就是想来见见你,若不是你这张脸太醒目,我真不敢认,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居然连个信也不削回来,教人好生惦念。”
凌沐宸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心中涌起无数的话,汹涌地几乎冲喉而出,可到最后他只是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顾之瑜毫无察觉身边人抑制住的情绪,只是一一迭声追问他这十年间到底去了何处?
沉默片刻,凌沐宸嘴巴动了动,正欲发声回应,便听到秦尘前来禀告:“公子,靖阳侯来了,想要见您。”
凌沐宸滞了一瞬,缓缓看了眼窗外,冷冷地道:“道多少遍了,不见,他要淋雨,淋便是了。”
靖阳侯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一次,每日都要吃一次闭门羹方肯离去。而今夜是他第二次来了,若非天要下雨,纵然他再如何三番恳请他通报,他是不愿前来给公子添加烦恼的。秦尘无奈,只好退去。
顾之瑜朝着门外看了眼,天空漆黑一片,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院里风声簌簌,就连屋里都幽森森凉嗖嗖的。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凌沐宸的脸上,试图劝道:“你也不必如此,当年你突然失踪,靖阳侯一直在派人寻你,多少人以为你........”
那个字,他终究是不敢说出口,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又不止我一个子嗣,多一个少一个有何区别,”凌沐宸显然不买账。
顾子瑜一噎,竟说不出话来。
院落门口外,是靖阳侯徘徊的身影,转眼之间,豆大的雨说下就下,打在了身上。
秦尘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对着靖阳侯道:“公子是不会见侯爷的,夜色已深,天要下雨,侯爷还是速速回去吧。”
“方才进去之人,可是顾世子?”靖眼侯忽然问道。
齐尘点了点头,无视对方失望的神态,随手关上门,退回院内。
靖阳侯望着那扇徐徐关上的大门,脚步也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今夜忽闻他现身永昊赌坊,他便抱着一丝的侥幸急匆匆赶来,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只是没想到,今夜面临的还是这般狼狈的光景,难免别有一番涩然萦绕心头。
永昊赌坊被挑的讯息,一夜间不胫而走,翌日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堂木一惊,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关于永昊赌坊名动天下的那些奇事。
靖阳侯官袍加身地又来到了院落处,显然是刚下朝便赶来了。
“公子是不会见侯爷您的,请回吧,”齐尘连通报都省了。
见不到凌沐宸,又不能硬闯,靖阳侯唯有对齐尘旁敲侧击一番,奈何无论如何试探询问,都三缄其口,能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少得可怜,但也足以让他心喜。
靖阳侯府内,一个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满面红光的妇人,上前伺候着靖阳侯脱下官袍,换上便服,同时关切地问,“侯爷,今日为何回来得这般晚,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靖阳侯摊开双臂,任她摆弄着衣袍,眯着眼睛道,“下朝回府的路上,沿路去了趟宸儿那里,便耽搁了些时辰。”
昨夜刚睡下不久,晋阳侯不管不顾她的劝说,执意要去见人,结果败兴而归,柳氏心中早已不满,得知他今日竟又舔着脸去见人,此刻心里早就憋了气,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试探地询问,“那老爷可有见到人了?”
靖阳侯走到桌案旁,一撩衣摆,坐了来下,叹了口气。
柳氏打量着靖阳侯的神色,已然料到几分,话语盈着淡淡不屑,“一次也罢,一而再的,见府而不入,知亲而不敬,这是什么道理。虽然这些年他一人流落在外是苦了他,总归为人子,若是连亲长都无视,不知礼数,不知孝悌,我看他也不配再姓凌.....”
“够了,”靖阳侯抬起手打断她的话,脸色沉了沉,“宸儿自幼体弱多病,又失踪多年,想必在外也吃了不少的苦,如今能安然归来,我已是心满意足,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为自己的丈夫鸣不平,多说了两句,反遭他的不满,柳氏脸色倏然也有些难看起来。
只是她愈担心什么就愈来什么,靖阳侯瞥了一眼她神色,便移开视线,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虽然宸儿现在的身体倒是比年幼时康健了许多,但咱们总归是一家人,若总独居在外也不妥,住回府还能有个照应。”
柳氏静了一会,走到他的一旁坐下,狠狠地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强行让自己换了副神色,疏淡地笑道,“侯爷放心,早年他体弱,我也是极其疼爱这孩子,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劫去,如今能病愈归来,倒是因祸得福了。我身为他的继母,自然不能放任他在外不管。”
“只是不知当年这带走他的人是谁?”
靖阳侯啜了一口香茗,便将茶盏放回了桌案上,“仅听闻是拜了个山野师父,此人的身份本侯也不曾得知。”
柳氏闻言,顿时有些犯难,“靖阳侯府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妾身有些担忧宸儿在外无拘束惯了,不愿回府中住。”
靖阳侯拧眉,“过几日再让浩儿去请就是,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也理应多走动走动,多带些朋友,让他们多劝一劝。”
柳氏心下冷哼,这孽障只是归来没几日,你便这样护着他,若是真让他回府中居住,可还会有他们母子二人的位置?他倏然归来的目的是什么?目前她还无法得知,但他若是为了日后靖阳侯的这个爵位,那便休怪她不客气了。
“我的话,你可听清了?”
她出神之际,听到晋阳侯再次询问,她这才回过神来,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这才醒悟过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