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弘发出信号弹时,若是从京城调来暗卫,流星快马,也要小半日的时辰,况且昨日在白鹭江,并无暗卫出现,可见,当时暗卫应当还在容亲王府。此时他们不到半盏茶就赶到了,唯一能解释能=得通的便是,这些暗卫是在白鹭江暗杀后,做出安排的。
楚缘秀眉轻皱:“原来这一切你早有预谋。”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绿眸刺杀失败,难保背后之人不会再有所动作。”李玄奕神色淡淡。
楚缘不置可否,想杀李玄奕之人既然冒险在京城外动手,那就必有取他性命的决心。而经他这般解释,她心中的一切疑窦都有了答案,出了酒楼,一路上她便隐隐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随,起先还怀疑过是二皇子的人,但二皇子的人被拦截下来后,他的暗卫们也跟着按兵不动了,因此她的疑虑也就打消了。有官道不走,偏择小道,为的也是以身进局,一举击杀。她登时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心思之深,但也有一丝丝的郁闷,何时开始,她竟然对这个男人这般放心起来,以致连最基本的警惕和思索都不顾了。
还未待她回过神来,李玄奕已将她拦腰抱起。杜弘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提议道:“小王爷,你们先走,我等来断后。”
他一手执剑,挡在李玄奕和楚缘身前,挥舞着手中的剑与黑衣人拼杀。
黑衣人们已开始惶恐,有的身中数刀,转头要逃跑,又如何逃得了?才跑了几步,便被暗卫拦住,青锋相向,顷刻间,又中了十来下暗卫的砍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摊大摊的血,迅速从黑衣人身上那一道道纵横的伤口中,涌了出来,蔓延在雨水里,流淌在地上。
潮湿的空气里,也弥满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李玄奕目光凛冽得望了一眼厮杀的人群,便收回视线,沉声吩咐留一活口。
便抱着楚缘,急纵向前,连杀三人,现出道豁口,奔出了杀圈。
草木随风扑摇,风雨不停,楚缘鼻端隐约嗅到一丝丝血腥之气,她的视线猝然落在他后腰的湿衣上,斑斑血迹,在雨水的沾染下,宛若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她心尖一颤:“你受伤了?”
虽然她竭力保持镇定,但声音之中还是能听出一丝丝的紧张,李玄奕的嘴角几不可察的上扬:“那是别人的血。”
说罢,他伸手到嘴边,打了个呼叫马哨,一匹乌骓从树林里疾驰而来,奔到他们的面前,将楚缘放在马背上,纵身一跃,人便飞身上了马背,坐在她的身后,低喝彩一声。乌骓便撒蹄奔驰而去。
杏莲见自家主子已离去,连忙跟着杀出重围,牵过一匹马,追了上去。
春雨渐渐转小,不知何时悄然停歇。李玄奕带着楚缘顺利回到了京城,天色已经黑透了。
入目熟悉的街道,让楚缘难免感慨,从踏出容亲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了决心,不想再与容亲王府有任何的瓜葛。
行至容亲王府门前,乌骓一停,她就被人抱了起来,楚缘一惊:“你要做甚么?”
“你受伤很是严重,走不了路,我抱着你。”李玄奕低头看着她,温声道。
“我自己能走,”楚缘瞪了他一眼,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捶了他一下,让他将她放下来。
李玄奕不但没松手,反而将馨香柔暖的娇躯拢紧了些,咫尺之距,呼吸都似乎拂在她耳边,清宁的眼眸望着她,唇边扬起一抹笑,一声轻语传入她耳中:“你若是受伤严重,又受惊吓过度,明日以后,大约一段时间都在府中养伤,想必皇祖母不会再召你进宫的。”
他大步登上台阶。
楚缘当即停止了挣扎,有些昏昏然地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他怀里。他潮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她又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在撞击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凝滞而沉缓。
李云福得知他们归来的消息,高兴无比,远远地跑出大门去迎,一眼就看到李玄奕怀里的楚缘,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方才因他们回来而起的惊喜也消失了:“楚姑娘受伤了,可是严重?”
“老奴这便去请太医。”他说完前头的话,又补充一句。
李玄奕“唔”了一声,脚步半分也没有停,径直跨过门槛,往紫云西苑走去。
李云福目送他的背影,就面含焦色的跑出府门,几乎健步如飞。
太医院每夜都有太医轮流值守,当夜,杨太医知无事,便去值房歇下,梦正酣,被同僚给唤醒,道有容亲王府的人来相请。
杨太医一愣。
自容亲王夫妇相继去世后,唯剩奕小王爷在当家做主,前两日他遭遇暗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京中都炸开了锅,如今深夜,这般火急火燎地前来请医。
毕竟是皇室宗亲,杨太医怎敢怠慢,急忙爬起来,匆匆穿衣,背起药箱就随李云福前往容亲王府。
容亲王府,这夜灯火不灭,原本已睡下的仆人,皆被惊醒过来,再无一人舍得入眠。
快到紫云西苑时,春婶刚从里头出来,见他们突然回了,也是惊喜不已,眼眶泛红。这两日,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哭得眼睛都红了,原本丰润的脸都憔悴了不少。
穿过庭院,几步跨上檐阶,推来房门,李玄奕来到床榻前将楚缘轻轻地放了下来,自己跟着慢慢坐了下去,要陪着她等太医。楚缘却一脸嫌弃,将他赶出门外,叫他先去把自己弄干净。
李玄奕一怔,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也有些嫌弃自己,疾步出了紫云西苑,再回来时,头脸清爽,身上亦换了干净的衣裳。
楚缘喉咙忽然涌起一股血腥甜味,忍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他,爬到床沿边,吐出了一口血。
李玄奕脸色大变,绕开她的伤口,小心地将她转了个面,用指腹拭去她嘴角的血迹,焦急询问:“你怎的了?”
楚缘闭了闭眼,仿佛已无力气回应。
他忽然念头一起,一颗心砰砰地挑了起来,她本就重伤未愈,余毒未清,今日又动了武,怕是余毒再次发作了。他当即梗着脖子朝外喊春婶。
声音极大,春婶一惊,慌忙推门而入,看到楚缘软软趴在床沿边,地上一滩血迹,连同小王爷的靴面都被溅到了些许。
“太医呢?怎的还不来。”李玄奕嚷道。
春婶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王爷如此心慌气躁,连忙道:“奴婢这便去瞧瞧。”说着,又转身出去。
楚缘缓缓睁开眼,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李玄奕道:“我无事,你莫急。”
见她终于能开口说话,李玄奕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些下去。
“你先睡儿,太医很快便到。”他扶着她躺好,掖好被角,靴也不换,在旁边走了几个来回。
等得不耐了,杨太医跟在李云福的身后,走了进来,连忙给行了一礼。
“怎的现在才来?还不快过来给她瞧瞧。李玄奕面色不悦。
杨太医喏喏。来容亲王府的路上,他才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受伤的人并非是奕小王爷,而是他未来的小王妃,当时着实惊了下。没想到更令他惊讶的是,寻常来容亲王府看诊,奕小王爷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这般给他甩过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