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气氛诡谲,空气都仿佛凝滞。可除了我,在座两位都浑然不觉。
那黑壮男人双眼圆睁,脑门青筋直跳,双手胡乱抓挠脖颈,没两下就划出道道血痕,却只发出“咯咯,嘎嘎”怪声,像想说什么说不出来般痛苦。
“到这一代,就连话都难传了吗。”
孟老板开口询问,语气却像在陈述事实。
“罢了,你说吧。”
就在我担心黑壮男人会挠死自己想要上前阻止时,他突然停止动作,眼中淌下一滴又一滴漆黑红血泪,喉间传出凄厉幽怨哀鸣,婉转不绝。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调,如果硬要形容,更像是一只鸟儿,用急促鸣叫申冤。
这个念头一出,我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作为从小受到无神论教育的大学生,在短时间内经历颠覆自己十几年经历的事件,居然没有丝毫抵触怀疑,自然而然就接受现状,并试图去理解。
是我的问题,还是…?
视线稍稍看向孟老板,他眉心微蹙,嘴唇轻抿,十分专注盯着对面黑壮男人,似乎正认真分辨那似乎毫无规律的鸟类鸣叫。
又过了半晌,黑壮男人不仅是双眼,就连嘴角都淌下血水,身子微微摇晃,随后啪的倒在桌上打翻瓷壶,四周弥漫着茶香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仔细看去,趴在桌上的黑壮男人也未完全失去意识,他费劲睁着一只眼,已经维持不住怨毒之色,而是哀求看向孟老板,似乎在寻求一个回答。
“人命关天,岂可只听你一方之言。”
这个回答在我听来更像是敷衍,但黑脸壮汉却松了口气,他欣慰合上双眼,如同安详睡着一般。
“孟老板…”我试探着开口,可他并不想多谈的直接起身,留下句收拾干净就转到柜台后,上楼去了。
我只能按捺下心中疑问,上前查看黑壮男人,却发现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呼吸平稳还在轻轻打鼾。
确定对方没事,这才拿过抹布将桌上泼洒的茶水擦干,仔细扫干净地上茶壶碎片,用墩布来回拖了两遍,这才将满地狼藉整理完毕。
两个搪瓷缸子禁摔,没什么破损,我洗干净后又放回后面房间橱柜里。顺便拎来医疗箱,扶起黑壮男人,用浸了生理盐水的纱布擦拭干净他面部血渍,找出棉签蘸着碘酒在对方脖颈处涂抹均匀,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忙完这些我便继续让那男人趴在桌上休息,自己则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在网上搜索“云泽大学自杀事件”。
这起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目前发现的四人皆为自杀,不属于刑事案件。但对于云泽市来说,却是众人茶余饭后不可多得谈资。
浏览了大概四十分钟网页,我综合官方新闻与小道消息,得出以下信息。死去四人都是云泽大学大三学生,三男一女,死亡间隔不超过三天。
其中一名男性章某死于急性酒精中毒,在其室友都上课去以后,自己购买大量酒水混合饮用,室友晚上回来才发现,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咽了气。
男性死者王某则是在自杀前几天就说脑子里有东西,吵得他不能安宁,朋友劝其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被否决。死因是用螺丝起子直接从太阳穴插入脑子,当场死亡。
最后一名男性死者周某,云泽本地人,死于安眠药服用过量,等父母下班回家后,人都硬了。
唯一的女性死者,刘某,证实其是章某女友。死因为高空坠落,据说是在与室友逛街时,突然翻越护栏,直接从商场七楼坠落。因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闻越发离谱,不过被大多数人认可的是。她跳下前恶狠狠说了两句,“该死,死了才能睡。”
看完这些或真或假的消息,我只觉十分诡异,先不谈用起子插入大脑自杀多么匪夷所思,现实中吃安眠药致死就很难达成,至少需要三五百片,这么多的处方药从哪来都是问题,更何况要全部吞去腹中。
这时我又想到孟老板质问黑壮男人的话,云泽大学死了七个。
那另外三人呢?听孟老板的意思,多半已经凶多吉少,可为什么没有任何报道,他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想的越多,便越觉得毛骨悚然,联想黑壮男人方才表现,我在三伏天里竟打了个寒颤。
“嘶…哎呦……”
男人沙哑着嗓子的呻吟,打断我的思考。我连忙放下手机上前扶住对方,等他喝完桌上两大杯凉白开后,这才像是缓过气来,慌慌张张问我孟老板说了什么。
“他说,这一代就连传话都难了,还说人命关天,不能听一方所言。”
我刚说完第一句,他就沉下脸显得非常难堪,但听完第二句又开心起来,嘴里嘟囔着什么他愿意管就好,那就没事了,让人越发迷惑。随后又告诉我他姓金,家里排行老六,让我也这么叫。
见过金老六发疯的样子,我哪敢这么称呼,只好也告诉他我的名字,推辞着叫了声金六哥。
金老六听我这么叫似乎也非常高兴,在随身背包里翻找片刻,掏出个一指来长的哨子,那东西颇为陈旧,却像玉石般光滑,还带着淡淡暖意。这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东西,都盘出包浆了,我哪里敢要,正准备拒绝就听后面传来孟老板的声音。
“收下吧,就当跑腿费了。”
话音未落,金老六像是得到什么指令般,已经给哨子穿好红绳,直接套在我脖子上,像是生怕我会拒绝,壮硕的身子却格外灵巧,拽住包推门溜了出去。
就在我陷入迷惑时,孟老板抬手看了看表开口道。
“小溪,帮我跑一趟云泽市公安局,找韩法医。”
“行,我要怎么跟他说。”对于闲出毛病的我来说,这次跑腿根本不叫事,动作利索收拾了桌上杯子,擦干净手就准备出门。
“陈情,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