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碎又叫满天星,用热水冲开后没办法直接喝,得等茶叶沫子沉底儿才能倒出来,而且只能冲一次,再泡就一点味儿都没了。
我在后边为了找到孟老板说的容器,耽误了点儿时间,才托着茶盘,上摆大肚壶和两个搪瓷缸子出来。
外边孟老板依旧动也没动在躺椅上眯着,一把折扇缓缓摇动,明明看起来才二十多岁,却像步入养老生活般悠哉。
而店内另一个人约摸四十多岁,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戴着金边眼镜。他看起来有些愠怒,透过镜片的眼神刀子一般,嘴唇很薄,抿紧时显得十分刻薄。
“孟先生,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别不识抬举。”
他见我出来,颐指气使冲孟老板撂下这么一句话,视线扫过我端着的托盘,从鼻腔溢出声不屑冷哼转身出门,夏日里暖烘烘的热风穿堂扫过,留下一阵清脆铃声。
“这…这?”
我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泡茶的功夫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放下吧,这不是给他准备的。”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孟老板适时开口提醒一句,我回头看看他,唉了声放下托盘,再次坐到柜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手机刷了几分钟,偏头望向孟老板,终于没忍住问出在肚子里转悠几圈的话。
“孟老板那个人…?”
话刚出口,就只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能在云泽最繁华商业街随便开个店玩玩的孟老板身后背景该有多大,就算有事儿我不是我这个打工仔该问,能管的。
可没想到的是,孟老板却搭了我的话茬儿,他睁开眼先是看向旁边古旧座钟,随后从躺椅上起身,走到我旁边桌前收起折扇点了点那份云泽日报。
“跳梁小丑,你不也知道他是谁吗?”
听孟老板这么说,我先是一愣,像是灵光闪现抢答般说出个名字。
“郭冉!?”
这次孟老板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自己动手倒了两搪瓷杯高碎茶。
我脑子里顿时闪现过不少纷乱念头,甚至考虑孟老板是否和云泽大学四人自杀案件有关,并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门迎的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我不切实际的思绪。
客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模样,但身材十分高大,进门时还稍稍低了下头,像是怕撞到门框上。
“好久不见,老孟。”
那声音豪放富有磁性,大声笑着迈步走过来。他像是对孟老板非常熟悉,伸出手就想给对方一个熊抱,但是在孟老板明显不善的眼神中,硬生生停下动作嘿嘿讪笑了两声大大咧咧坐下,伸手端起搪瓷缸子咕嘟咕嘟把里面茶水牛饮喝光,随后又像仍觉不够般将另外一杯也灌入肚子,这才长舒口气。
我暗笑一声,怪不得孟老板让沏高碎,合着沏什么也尝不出味儿来。
再看那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黝黑健壮,嘴唇很厚笑时非常有感染力。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注视,他转头冲我咧了咧嘴,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却有种说不出的澄澈纯粹。
“东西呢?”孟老板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对方这才想起什么般拍了拍脑袋,伸手往随身的双肩包中翻找,片刻后在桌上放下个长约一尺,三寸来宽的黑色木盒。
孟老板也不废话,手指按照某中顺序在盒子四面按压两下,只听咔哒一响,盖子便像是被某种机关牵拉缓缓从中左右摊开。
此时,我的角度看不到盒子里具体装着什么,却见一抹金色流光乍现,转眼便无。
“嗯,没错。”
也不知孟老板究竟看到什么,他利索的重新讲木盒合拢,随后从柜台后拿出算盘,手指灵活上下拨动,发出清脆响声。不一会儿,将最后结果展示给那黑壮男人。
“这,这也太少了!”
很显然,对方并不满意算盘上的数字,不满的嚷嚷起来。
孟老板神色不变,单手握住算盘摇晃两下,将所有算珠归位。
“原本可算一钱三分,现在只有五分七厘,你难道不知原因?”孟老板语气淡淡,可反问的话对男人来说却颇显尖锐,让他嗫嚅半天吐不出半个字,憋的脸色黑红。
“云泽大学死了七人,有怨。”
此话一出,不仅是黑壮男人,就连我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开口。
“孟老板,不是…四个吗?”
这问题没人回答,却听得那黑脸壮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那声音非常奇怪,像是被捏住脖子时拼命呼吸才能发出的动静。就在我以为是对方是身体出现问题,准备上前查看,并打急救电话时,四周突然陷入诡异沉寂。
刚上前两步,我却正好看到黑壮男人脖颈血管凸起,满脸扭曲,肌肉还在微微抽动,原本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满是怨毒,一滴血泪顺着脸颊淌下,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们…该死该死该死。”
我从未听过这样刺耳的声音,像是两片金属用力刮擦,又像是一个男人故意捏着嗓子尖声模仿女性高音。更可怕的是这短短几个字中,有浓郁至极的怨恨与绝望,悲恸得令人感同身受,让我情绪低落脑内充斥大量负面想法。
哗啦——
孟老板抬手用算盘磕了一下桌子,我这才像是大梦初醒,浑身冷汗淋淋,呆呆望向不远处的红木桌子,过了半晌脑子才重新活动起来,担心这都可都是古董要是磕坏了得糟蹋多少钱。
孟老板则是眼神颇为奇怪的瞟向我,随后坐在黑壮男人对面。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