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明亮，陆清英与金清钧先后转醒。
发现自己的行动恢复正常后，两人立即摆出架势，怒目望向身前的中年男人。
高长月同样在望着他们。
“别做无谓的挣扎，你们不过雷鸣境的修为，一起上也威胁不了我。”
“更何况——”
他以眼神示意手中钳着的沈清寒，声音冷淡，“你们不想让他死的话，就乖乖跟着我。”
沈清寒也跟着点头，同时无奈地说道：“陆师姐，金师弟，他不是人，真动起手来是不会留情的。你们还是先听他的比较好。”
陆清英与金清钧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收招了。
高长月倒是对他的话颇为赞许，“说得好，我确实不是人。”
他转过身，又扯了扯沈清寒，“走吧。”
高长月走在前面，沈清寒被迫紧随其后，陆清英与金清钧也只能跟上。
饶是沈清寒费了一夜口舌，也没有说动高长月放他们离开，反倒让他杀心渐起，觉得就地格杀三人是更好的选择。
“你问为什么？”
高长月望了金清钧一眼，“哪怕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但你始终是人，而我是妖，两族对立，本就没有放过你们的道理。”
金清钧有心要再争辩几句，被陆清英拦下了。
高长月带着三人一路向西，看样子是打算借道烈州，再转往妖都幽州。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速度，没有飞行，一直在地面行走着。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为了让沈清寒三人的名声再多发酵些时日。
如此一来，他们表面上对妖族的价值会显得更高一些。将三人擒回幽州的自己，也会得到更多赏赐。
“虽然牙尖嘴利，但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
高长月走在林间，身后跟着愁眉苦脸的三人。
此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己主动开口了，“我们这些人在妖族中的地位，已经远非当年可比。”
沈清寒漫声应道：“是吗？”
“你不信？”
高长月回头看着他，“烈州久攻不下，前线战事已经盘桓百年了。”
“这些年来，妖族无甚作为，反倒是我们这些妖心人屡建奇功。”
“更何况，我们还能修炼人族的功法，在实力上同样不输于妖族。”
“妖皇素来不问出身，论功行赏，有几位立下大功的妖心人，已经进入妖族的决策层了。”
“说起来，妖族本就是元古之土百万族类的统称而已，将人族算进去也理所应当。”
沈清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现在要是肯放了我们，说自己是妖皇我也肯信，真的。”
高长月张了张嘴，愈发肯定自己对三人的杀意，全因沈清寒一人而起。
“你想证明什么，也犯不着找我们几个作为对象。”
沈清寒继续说道，“反正去往幽州，我们面临的结果也只有一死而已。”
他又笑了一声，“做妖嘛，保命，不磕碜。不必想着改变我的成见。”
高长月望了他一会儿，“你果然在找死。”接着便转身继续往前了。
沈清寒却是知道对方暂时并没有杀他的打算，单纯仗着这一点过过嘴瘾罢了。
金清钧满脸兴奋，对着他不停使眼色，这已经是他这些时日里唯一的乐趣了。
而陆清英则是面色沉静，不知在盘算什么。
沈清寒心中叹息一声，如果只有他和陆清英两人被擒住，事情反而简单了。
只是世事如江流，只会在一浪盖过一浪中不断向前，没有如果。
四人在庆州西境行走了十余日，才跨过边境，进入烈州的范围。
一路上，高长月表面对三人不管不顾，实际防备得紧。夜里沈清寒翻个身，他都要盯上好一会儿。
烈州地域广大，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距离前线仍有不少路程。
有沈清寒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威胁在，高长月并不打算从人族正后方穿插出去，风险太大了。
“你打算怎么混出去？”
沈清寒十分直接，“还是在带着我们三个累赘的情况下。”
“不如把我们放了吧。”
高长月望了他一会儿，“累不累赘，得我说了算。”
烈州防线各段也分疏密，中部最为严密，防线的南北两端附近，是双方兵力布置最少的地方。
而人族这边也从来都是严于防进，疏于防出，高长月打算直接带着三人从最北边穿过防线。
到时只需略施手段，让三人闭嘴即可。
虽然仍有一些风险，但这也是赶回幽州最快的路径了。
他们是从庆州穿入烈州，本就在烈州的最北面，因此之后数日一直都在朝着西面前行。
沈清寒从未想过自己离开烈州五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故土。
在烈州出生的陆清英，亦是同样的感慨。
不仅如此，两人还都不记得各自故居的位置在何处了。
金清钧对此极为诧异。
“即便对修炼者来说，烈州也是很大的。”
沈清寒说道，“而且当年离乡之时，我还是个孩子，不记得也很正常。”
陆清英也跟着点头，“或许路过熟悉的地段时，我会想起来一些。”
“要是能在烈州荒野中多绕几圈就好了。”
“是呢。”
三人的对话，高长月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丝毫没有理会的打算，他可不是为了带他们回乡访亲而来的。
更何况这一路走来，沈清寒与陆清英的身世也被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在世的亲人了。
高长月想到了别处。
“若是妖族早个七八年袭来，以你二人的聪明机智与修炼天赋，恐怕今日也会成为与我一样的妖心人。”
沈清寒发了一会儿呆，一回过神就开始滔滔不绝，“那恐怕得提早至少十年才行。”
“要知道，我一出生就会走路了。一岁能跑，二岁能言，三岁明事理......”
金清钧为他传奇一般的童年欢呼不已，陆清英也默默地鼓着掌，高长月则是自动过滤了这些废话。
又过了半个月，在即将穿越烈州北部防线前，高长月对三人分别施展了一道诡异的法诀，令他们张口难言。
接着，他又钳住了沈清寒的后颈，用眼神警告另外两人不要轻举妄动。
四人几乎没受到什么阻拦，便随着周围的其他人走出烈州防线，走出了人族的地域。
相比于高长月那明显变得轻松与兴奋的神色，沈清寒、陆清英与金清钧三人走出防线后，脸上立时失去了全部笑容。
即便后面恢复了言语的能力，他们也是长时间一言不发。
高长月明白，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了。
“想开一点。”
离开防线，又带着三人又奔出几十里地后，望着少年少女面若死灰的绝望，他难得生出了几分劝慰的心思。
“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生死的价值在何处。”
“待赶到幽州，你们多配合一些，想保下性命还是极为简单的。”
“再积极些做事，被哪位妖族的大人看上，收为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
“做妖嘛，保命，不磕碜。”
同样的话语，一字不差，这次却从高长月的口中说了出来。
沈清寒立时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喷出一大口血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