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陆清英的暗示，沈清寒与金清钧两人都明显放松了许多。
“你们三个小家伙，从哪里来啊？”
中年男人随意地拨弄着火堆，“三个人都只有雷鸣境的修为，就敢跑到烈州前线附近转悠。”
“你们的师长难道没提醒过吗？”
金清钧对他拱拱手，“我们三人乃是真华弟子，这次是出来历练除妖的。”
他露出几分傲气，“至于烈州，尚在几百里外呢。前线去不得，只是周边的话，我们想来便来了。”
沈清寒与陆清英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虽然对方不是妖族，但他也不至于诚实到自报家门这样的程度。
而中年男人听到三人的身份后，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随意，“没想到，竟是真华圣地的高足！”
沈清寒却是谦和一笑，态度比对方还要恭敬些，“我们也只是普通弟子罢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看不透此人的修为，但很确定对方的实力在他们三人之上，或是海分境，也可能是月移境。
否则也没法一眼就看出他们的修为境界。
而这般实力，在普通的小门小派里，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我？”
中年男人笑了笑，“高长月，东越人士。门派太小，就不说出来丢人了。”
高长月说着，忽然咦了一声，接着从面前的火堆中，扒拉出那只几乎烧成一团黑炭的烤鸟。
金清钧脸色一变，见他拨弄着、似乎还有继续探究的打算，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高兄在这附近做什么呢？”
高长月也只是望了他一眼，“我在找人。”
说罢，他丢开木棍，亲自上手，将那只烤鸟烧得漆黑的体表尽数去除，露出其中的嫩滑。
他撕下一片塞入口中，嚼了嚼，连连称赞，“不错。”
三人皆是一愣。
沈清寒和金清钧也分别伸手撕了一片，再次品尝。
“......”
沈清寒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自从他和陆清英分别展示过烤肉的手艺后，金清钧刻苦钻研了四个月，也折磨了他四个月。
结果，烤出的鸟肉还不如随手丢入火中来得可口。
金清钧嚼了几口，也露出了颇受打击的神情。
高长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对两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他自顾自地大快朵颐，直到将大半只烤鸟都咽下肚，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哎，要不是这荒郊野岭、无处取材，这样的肥禽，加些香料，用荷叶裹着，再抹上黄泥封住，送入火中，令其烤至全熟，味道还要好些。”
他舔着嘴唇，“不过，也很不错了。”
“上一次享受美味，还是一个多月前呢......”
金清钧随口问道，“说起来，高兄在找什么人？”
高长月双手合拢，手心里忽地涌出一汪清水。
他洗净双手，又在篝火上烤干，然后才答道：“说来也巧，我要找的人也是真华弟子。”
沈清寒与陆清英目光一凝，立时警惕了几分，而金清钧依然无知无觉，“咦，这么巧？”
“可不是嘛？也是三个人呢。”
高长月呵呵一笑，指着三人分别点出姓名，“沈清寒，金清钧，还有陆清英......对吧？”
这下不光是沈清寒与陆清英，连金清钧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了。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因为我啊，就是为你们而来的。”
高长月拍拍他的肩，“至于我是谁......不是说了嘛，我叫高长月，越州东部人士。”
“事先想好的门派被我忘了，也懒得编织一个假的出来，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金清钧任由他拍着自己的肩膀，心中无比慌乱，但也没有躲避。
非是不想，实是不能。
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动弹，其余部位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沈清寒稍微好些，虽然全身麻木，但此时至少还能开口，“你是......妖心人！”
陆清英眼底掠过一丝恍然。
她的感知没有问题，高长月确实不是妖族，但他也不站在人族这一边。
只因他修为不低，三人先入为主，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可能，这才中了他的圈套。
高长月点了点头，接着又微微皱眉，“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这种叫法的。”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妖心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那你想被怎么称呼？”
沈清寒面上敷衍着，同时暗中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灵力的运转极为滞缓。
按这般速度，他想要使出巽风祛邪诀自救，至少要两个时辰——对方若动杀心，尸体都凉了。
高长月正色道：“妖！”
“我就是妖族！”
沈清寒心中念头飞转，又盯着他望了片刻，忽而冷笑。
“身为人族，却受人族厌恶，恨不能杀之后快；长于妖族，妖族对你们又只有利用之心，实际却根本看不起......”
“还是叫你‘杂种’比较合适吧？”
高长月勃然色变，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我是什么，还轮不到你这将死之人来讥讽！”
陆清英与金清钧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沈清寒被他打翻在地，却仍对他啐了一口，“你敢杀我？”
“不怕你背后的妖族大人把你杀了？”
高长月到底在人族中潜伏了十几年，别的且不谈，至少能忍，他深吸一口气，很快便调整回正常的心态。
他起身扶起沈清寒，甚至细心地为他拂去脸上的尘泥。
“何必呢？”
“你用不着激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求死，还是为了找我的破绽，但我诚心奉劝一句：你还是趁早死心为妙。”
“好好睡一觉吧。等天一亮，我就会带你们赶往幽州。”
一边说着，他又分别对着三人连掐几道法诀。陆清英和金清钧皆是脑袋一歪，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而沈清寒冷眼望着他，依然清醒。
高长月惊讶了一会儿，收起法诀，“你果然有几分特别之处。”
沈清寒很听话，没有再激他，而是问道：“你特意活捉我们三人，到底想做什么？”
同为人族，心平气和时高长月也愿意与沈清寒多说几句。
他摇摇头，“也算不上特意吧，广撒网、多捕鱼罢了。”
“所有真华弟子都是我们的目标。只不过这几个月来，你们三人更惹人注意一些，恰好又被我撞上了。”
“你们......”
沈清寒心念一动，恍然道：“你们还在调查龙星的事情？”
高长月也没有否认，“龙星既现，真华山上腾空而起的那道龙影，一定代表着什么。”
“真华山进不去，就多抓些真华弟子回去盘问，总能查出点什么。”
“那不是谣言吗？”
高长月神色复杂，“呵......谣言吗？”
“当时我就在真华山附近潜伏着，亲眼见到了那道白色的龙影。”
即便时隔数月，再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他心中也还是震撼更多。
“腾空而舞，宛若神明，也无怪乎妖族要乱了。”
沈清寒一时也是无言。
谣言与传说得到证实，他此时的震撼并不亚于身旁的高长月。
“你先等等——”
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龙影现世时，我们三人都不在真华山，对当夜之事更是一无所知。”
“——你抓我们回去，也问不出什么啊！”
高长月眯起眼睛，“我说了，无论你想耍什么花招，还是趁早死心为妙，免得吃苦头。”
沈清寒无奈。
他想了想，“几个月前，我在望川镇百里外，独自杀死一只已然化形的暗鸦，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高长月点点头，“略有耳闻。”
“那正是白龙现世几天后的事情。你觉得，我能在几天内从真华山赶到庆州中部吗？”
高长月怔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即便如此，我总不能把你们放了。”
“还是说，你希望我在这里就将你们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