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泽州，再穿过黎州、兴州，最终抵达妖都幽州，这便是沈清寒对接下来的行程的安排。
“走黎州？我们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陆清英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沈清寒只是为了一时躲避真华山的追兵，才会折向南下。
若依照他的路线，绕一个大圈返回幽州，所需的时间几乎是她原计划的两倍以上。
“走平州到烈州的路线纵然更近，但恐怕沿途都是收到消息后严加防范的真华弟子。”
沈清寒解释着，“而且，之前赶往前线支援的真华师祖、师叔们，战事已缓，也该返回真华山了，撞上可就麻烦了......”
陆清英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就想问，为什么你如此笃定烈州前线能坚守下来？”
“一开始我确实被吓到了。但细想之下，我发觉人族还没到灭亡之时。”
沈清寒望着天，“‘真华不倒，人族不灭’。”
“这么多年，这句话我都快听出茧子了——更何况，这一次掌门师祖亲自出手了。”
“而且，若妖族发一次狠就能推平烈州，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被拦在烈州防线外，寸步难进了。”
“其实这就是一鼓作气的事情。将第一波攻势挡下了，后面......妖族的攻势也就不过如此了。”
妖族并不如人族想象中的那般团结，身为妖族，陆清英显然对此十分了解。
说到底，妖族不过是一个概括性的统称，其中又细分为百万族类。
各族有各族的利益追求，虽有妖皇统御，但也是无法完全拧成一根绳的。
“所以我才需要你。”
陆清英望着沈清寒：“我在幽州发展自己的力量，你在人族继续修炼下去，修为境界提升，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百年之后，你我里应外合，无需妖族合力，攻破烈州也是易如反掌。”
两人进入泽州后，很快离开了边界的那座小镇，沿着狭长的防线向西面的黎州并肩飞去。
“一旦攻破烈州，余下四州迟早也是妖族囊中之物。届时，你就是妖族统一九州最大的功臣！”
沈清寒闻言一笑，“届时若人族尚未死绝，我也是人族最大的叛徒。”
陆清英皱了皱眉，“只要你有实力，何须在意他人如何看你。”
“我不在意。”
沈清寒摇摇头，“但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未来。”
陆清英神情一凝，“什么意思？”
沈清寒略一思索，有些话是时候说明白了。
“当你意识到，自己其实拥有着无穷的潜力、未来很有可能会登上天下百万族类实力顶峰之时......”
沈清寒望向自己虚握着的手心，“就不会甘心只作为他人胜利的一部分了。”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陆清英传达自己的野心，后者立时怔住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未来的九州，该有独属于我的地方。”
陆清英愈发震惊：“难道你想要与妖皇共分九州？”
“共分？我还不至于这么狂妄......”
沈清寒笑了笑，“我只要九之一二即可。”
陆清英在半空中猛然停下，很快被沈清寒甩开。
他飞了一阵，放缓速度等着她追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陆清英问道。
“我自然知道。”
沈清寒颔首道：“依照你的计划，你所期待的未来，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之后呢？”
“攻下烈州、平州、庆州、青州和越州，九州归于妖族，实际为妖皇一人独得。”
陆清英依然不解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
“但是，如果哪一天，妖皇不在了呢？”
陆清英怔了怔，“妖皇他......”
“以真华掌门张庭雪天乾境的修为，也只有一千年出头的寿命，现在已是风烛残年；
而他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妖皇已经统合百万妖族，杀出洪荒之地了。”
沈清寒认真地说道：“你们妖族寿命再长，也该有个尽头吧？”
陆清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又想到，妖皇近些年行事愈发急切，是不是正出于这样的原因呢？
“一旦妖皇升天，妖族立刻便会分裂。”
沈清寒断言道：“即便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暂时停止斗争，也阻止不了妖族的分裂。”
沈清寒提起的几名皇子，乃是妖皇诸多子女中实力最强、成名更早的几位。
出生尚不足二十年的陆清英，在妖皇诸多子女中显得毫不起眼。
除了她母亲战死、血凤一族尽数被诛之时，她几乎没有得到过妖皇单独的关注——这也是她对妖皇心怀恨意的另一层原因。
“届时，诸位实力强劲、背景深厚的皇子相争，瑛公主您能得到什么呢？”
沈清寒直视着她的双眼，“又能给我什么呢？”
“——如果殿下给不了，那我便只能自己争取了。”
陆清英再次愣在了原处。
......
一路上，陆清英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沈清寒的话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他的意思已然袒露得十分明白了：眼下他还是会忠于妖族与她，但这只是暂时的。
未来，沈清寒将作为独立于妖族的一方势力，占据九州的一部分，与四分五裂的妖族分庭抗礼。
“我能保证的，便是不会与你为敌。”沈清寒对陆清英说道，“如果未来的九州也有瑛公主一份的话。”
“你所谓的‘势力’又从何而来？”
陆清英问道：“人族，还是妖族？”
沈清寒却只是神秘一笑，没有作答。
陆清英深吸一口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注于自身了。
“不过，如果瑛公主能凭借这六年的蛰伏，以及袭击真华山这一举动，得到妖皇的赏识，我说不定也能沾些光。”
沈清寒开口道：“待烈州前线战事真正的结果传回幽州，殿下......抱歉。”
陆清英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也快回到幽州了，就这么称呼吧，否则陆尚书又会多舌。”
“好。虽然烈州防线久攻不破已成必然，但这次失利，妖皇难免会有几分不悦。”
沈清寒露出自信的微笑，“趁着此时，殿下带着攻破真华山的消息回到妖都，稍加运作，妖皇想忽视都难。”
陆清英点了点头，这正是她决心叛出真华前所期望的，但她并不觉得这对她的起势会有多大助益。
“说到底，我只不过杀了一些留山的低辈弟子罢了。”
她皱着眉头，“甚至还将鹔鹴和他的部众折损在真华山了。”
她手下或者说陆尚书手下，高手数量不少，但与其余妖皇子女相比，绝不算多，损失一个便少一个。
“此一时，彼一时了。殿下打击的，可是人族支柱——真华山的声望，在妖皇面前绝对抢眼。”
沈清寒摇摇头，“更何况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你、我以及遥不可及的真华山弟子而已，妖族内部会有人主动替殿下虚张声势的。”
陆清英定定地望着他，沈清寒微微一笑。
“绕道泽州，在路上多盘旋几日，也并非全是浪费时间——就让那些言过其实的谎话，再肆意膨胀几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