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推开门的时候,陆亚明还在低头想着什么。
他有气无力的望向何禾,说了一句,你来了。
何禾却双手按在桌沿上,对陆亚明说,我知道白玲可能在哪儿。
陆亚明忽的站起来,急急地问,你说什么?
我知道白玲可能在哪儿了。何禾说道。
陆亚明让何禾坐下慢慢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亚明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对何禾说,其实我也查到了一些线索,现在听了你的讲述,更确定白玲是被他们带走了,只是我没有想到白玲有这么离奇的身世。
陆亚明叹了一口气。
何禾则问,那我们怎么办?
陆亚明对何禾说了几句之后,何禾点点头。两天后何禾回到了L城。
何禾先到小徐那儿取了车,然后就开车往住处赶。
何禾打开车门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暮色里蹲在他屋子石阶前的子君。她正在低着头想着什么,听到响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何禾刚从车上下来,车门还在半掩着。两人都在相视的那一刻定格。
何禾看着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的子君,知道这时问她也问不出什么,便也缄默了。
良久,何禾才缓缓的说道,你,你查到关于白玲的消息了吗?
子君听到何禾这么问,身体微微的一颤,却是说道,还没查到呢。
何禾看到她没有抬起头,知道她隐瞒了什么,临走的时候陆亚明曾经告诉过他,这件事牵涉到L城的圈里人物,而且和政界有关。
何禾想到子君和那位局长的关系,以及那夜和子君见面的那群人。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容不得他多思考。
正是他想到了这些,他才觉得子君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但是子君为什么要那样对白玲,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这个理由未免太过于牵强,但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还有,陆亚明告诉何禾他查到L城还有一伙人涉入这件事,而且白玲的爸爸告诉了何禾关于白玲的身世后,何禾就觉得白玲和夏宇家的瓜葛不浅。
陷入一头雾水中的何禾来到L城,想弄清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原委,但又谈何容易,他原本想从子君那儿打开缺口,他清楚子君一定知道这件事的一些情况,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何禾最终还是说不出一句诘问的话来。
这时子君站起身来,对何禾说,何禾,我知道你一点会回来的,我都在你的家门口等了你好几天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虽然现在我没有找到白玲,但是白玲会没事的。
子君说完这些话,深深的看了一眼何禾。何禾在她眼里看到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便没了语言,淡淡的看着她走出门去。
在子君踩完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何禾在门边问,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不是?
子君停下来,却未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何禾,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
黄昏轻捷的风猛然刮在何禾的脸上,他清醒过来,便难过的想到,子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她有了心机,有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何禾此时最担心的还是白玲的安危,他决定去找夏宇。
在夏宇的办公室门外,何禾踟蹰了一会儿,便推开了门。
夏宇见到何禾很是吃惊,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何禾的事。有些尴尬的让何禾坐下来,半晌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沉默了一会儿,夏宇方才说道,何禾,有些事很是对不起你,但是那时我看到你老是和子君在一起,我有点生气。
何禾听得不明就里,他不知道夏宇指的是什么。于是就试探着问,和白玲的失踪有关系吗?
什么,白玲失踪了?!
何禾没料到夏宇的反应这么大,但何禾看到夏宇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已经失踪好长一段时间了。
何禾看到夏宇焦急的站起来,然后对何禾说,你好好把这件事和我说一下。
何禾见夏宇那样,只好把白玲失踪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夏宇用拳头压着太阳穴,思考着,一边自言自语,你说这件事与L城的黑势力有关系,那会是谁呢?
何禾看到夏宇那么关心白玲,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为什么他那么关心白玲呢?
末了,夏宇对何禾说,你先回去,白玲的事我一定会好好去查的,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夏宇把何禾送到门外,在何禾要走的时候,夏宇的一只手搭在了何禾的肩上,满怀歉意的对何禾说,那晚你被打的事很对不起!
何禾猛然想到那晚自己被人打的事,原来是夏宇指使的,当下心中气愤,不过一想到白玲的事还要仰仗他,而且他既然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证明他已经对自己表明心迹了。既然他有冰释前嫌的意图,自己也不能太小气。想到这里,何禾便转过来对他说,那件事我也有过错,既然过去了,那就算了吧。
回去的路上,何禾一直在想,夏宇为什么那么关心白玲,他和白玲并没有什么交情,要说有那也是自己作为中介的,但是自己和夏宇已经有了隔阂,夏宇为什么要那样呢?
送走何禾后,夏宇便叫来了秘书,说道,你立刻去请这个人和我见面。
说完递了一张名片过去,那秘书应诺了一声,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在L城的一个酒吧,灯光昏暗,摇曳着五彩的斑斓。
夏宇坐在吧台前拿着一杯酒喝着,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大风衣的男子就走向夏宇,双方确认了身份后,那人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交给夏宇。
秋去冬来,L城的冬天到了。漫天白色的雪花散漫的飘满了灰白的苍穹,何禾推开那扇老旧了的窗,北方的寒气就呼呼的刮在脸上,令人生出一些惆怅来。
夏宇踩着木质的楼梯走上楼来,年代久远的楼梯发出咕咕的声响。
何禾转头看向夏宇,轻轻的问,有消息了吗?
夏宇点点头。
何禾屋子里那张白色的桌子旁,夏宇把一只牛皮袋丢在桌上,对何禾说,都在这里。
何禾看了一眼夏宇,伸手去拿那个袋子,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何禾把那叠东西看完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巨大的惊讶像海潮一样在心中弥漫开来,还是不相信这件事,虽然也知道这个侦探公司是L城最好的侦探公司,他们提供的情报不会有假。
他抬起头来,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夏宇,而夏宇却把东西收拾起来,默默的走了出去。
何禾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夏宇此时所承受的东西要比自己大得多。那种被欺骗的感觉,那些阴谋是如此盛大,淹没自己于内心荒凉的城。
只是,何禾还在那种恍惚里久久地徘徊,还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何禾听到夏宇踏下最后一阶楼梯的声音,知道夏宇已经离开了。
他慢慢的踱到窗前,让那些冷冷的风继续吹在脸上。久了,脸上便麻木了。他便在衣架上取下大衣穿上,走下楼来。外面的风很大,夹杂着细细干干的雪粒,拂在脸上,令人忍不住心生悲潮。
他慢慢的走到L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上,那座皇宫般的建筑突兀的立在自己的面前,这个高级的会所是那些有钱人和黑势力的聚集地。
黄昏渐近,苍老如死的悲哀。华灯渐次明亮,照出了尘世寂寞的繁华。
良久等待,终于见到了叶子君,她提着黑色的包从出租车上下来,款款的走了过来,何禾靠向墙根,把自己隐进黑暗里。子君在那座华丽的建筑下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从那华丽的建筑里走出了一个黑色风衣的男子,庸与世俗的繁华与刚毅之气同时现于脸上,令人恍惚间生出敬畏,这便是子君接触的道上人物了吧。
他们很快上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缓缓开出去。何禾慌慌的打车跟上,他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见到白玲。
车行于流离的灯火间,在一片宁静的高级别墅前停了下来。何禾远远的停在了一棵花树的阴影里,却见到了子君和那个男子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开始拥吻,惊见于此,何禾却是羞愤不堪,仿佛是自己做了那不堪的事。
他们上了楼,何禾在树下看到灯开了,又关掉。他便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心中空落而惆怅,心酸的感觉阵阵涌来,只是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用身体做代价。
从此不再理她了吧,从此不再想念,亦不再记起。
黑夜如死去的羔羊皮,沉沉的压满罪恶的苍穹。
良久,他麻木的心渐渐恢复,站起身来,抬头间却惊见子君站在自己的面前,其眼如泣。他已见了她的不堪,从此相见便是陌路。
回到家,抖落寒气,便倒在床上,不想再去想及那些****的纠葛。沉沉睡去。
翌日。天晴,微风。
站在楼下招招手,坐上了的士,简单的说了句,去市政府。便微微闭上了眼。
车停下来的时候,何禾看到了市政府那灰白的大门掩映在北方淡白的阳光中,昨夜那一幕似梦淡去在记忆的核里。
何禾径直走了进去。
在局长的办公室门口,何禾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推开了门。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子君也在那里,他微微有些吃惊,但马上恢复平静。
子君对于何禾的到来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吃惊,昨夜的一切像流云散在两人眼里,醉生梦死如风尘。她向何禾点点头,又回头对局长说了句,爸,我走了。
走过何禾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凉凉的风,何禾悲哀的感受到自己与子君已经变得生疏了,或许从此便不会再言朝夕。
门应声关上,那声沉闷的响声在何禾心里沉沉的蛰了一下。现在他沉默的站在子君的父亲的面前,看着他批改着什么东西。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他才抬起头来看何禾,这期间何禾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他抬起头来,看着何禾问,有什么事吗?
被这样一问,何禾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何禾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子君的事,子君又是怎样对他说的。
子君的爸爸,现在的局长已经不是那个关爱自己,什么都给自己说的慈祥的老人了。他见何禾有些拘谨,便微笑着对他说,你不要拘谨,说着站起来按住何禾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何禾吃惊的发现这位老人又变回了原来的慈祥。
何禾便把自己的事情给他说了,只是昨夜的事不敢提及。
何禾说完后,看到子君的父亲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的对何禾说,这件事当年本来就是我们上一辈的错误,只是没想到他们年轻一辈竟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不堪。
何禾听着,没有再说什么。子君的父亲叹了口气后,便没了言语。
何禾忍不住的说了句,那白玲的事……
子君的父亲站起来,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便不能不管了。你先回去吧,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何禾回到住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今天的神色是如此恍惚,想及这尘世的阴谋阳谋心便已不堪重负。
他是一路走过来的,路很长,一路的寂寥,倒是便宜了他的思考。
要到家门,却见到了在阑珊灯火下等候的叶子君。
她蹲在何禾的门前,见了何禾便站起身来,落寞的灯火里,映着的亦是一张落寞的脸,此时的她却又有了不染尘埃的美丽,衬着阑珊的灯火。
何禾见到她时知道自己已没了言语,他知道自己已经受了这个女子太多的欺骗,纵然心甘,然昨夜见了她的不堪,便感到自己的心已是累了。因了这个结果,便自顾自的开门进去。
何禾踏进门后,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门带上。这人世的****充斥了太多的虚假,而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过客,抑或是一枚棋子吧。
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一只只马克杯,心中想着的却还是门外的那个人,何禾望向门,有深重的门帘遮住,便不得知晓子君是否已经离开,而此时北夜深寒。
想及这些,便坐不住了,起身开了门,本以为子君已经离开,却惊见她蹲坐在门前,一如往前,惹人怜惜,何禾知道,多少次自己就是被这种情景所牵,被这个女子迷恋。
他告诫自己不要动情,这个女子和自己是不会有结果的。但终是不忍,便上前牵了她的衣袖,淡淡的说了句,你还是回去吧。
子君转过头来,何禾见她已是泪湿,一时心软,便把她让进了屋。
她把自己蜷在沙发里,似受了冻冷。何禾给了她一张毯子和一杯热咖啡。
做完这一切,何禾便又没有了言语,他是不能问她关于白玲的事的,更不提昨夜他见到的不堪。尽管自己已是知晓这件事的始末了,却也不能把一些话说出口,只因她是自己深爱过的女子。
她握住冰冷的马克杯,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似有话说。
末了,才缓缓的说道,你不要看不起我,我所做的都有我的理由。
我只想告诉你,我欺骗了很多人,也做了不堪的事,但我没有负于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何禾抬起头来,疲倦的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便去了楼上的房间。
何禾站在窗前,只见黑夜如幕,深广无边,偶有昏暗的星子,闪在天际。
子君,从此我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想念,你的世界我不想再涉足。
今夜,是最后一个收留你的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