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迁背靠着假山抬起头看向天空,今年已经是他重生到天武大陆的第十个年头了,成长到现在天武大陆的一切他也都了解了,这是个完全的武者世界,强者为尊,曾是他梦想中的世界,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片世界闯出一番天地,然而事情远远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他依旧能清晰地记得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来,陆迁。”长老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对陆迁招手,让陆迁走到他的身前,陆迁小小的身影被所有人炙热的目光注视着,没有一个人想错过这个结果,作为一个能在一岁时轻松舞剑的天才儿童,陆迁无疑是家族的心头肉,众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长老手中溢出丝丝的真气覆盖了陆迁全身,这是在探测孩童的根骨,是陆家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是好瓜还是坏瓜光看外表是很难分辨的,所以必须进行这种内部的探测。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这样一个天才的资质到底是有多惊人,然而接下来长老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随后他宣布道。
“经脉细窄,不适合修炼。”
全场鸦雀无声,这个结果无疑出乎了绝大部分人的意料,还有一部分甚至笑出了声,到底是天才还是废物这一刻都展示在大家面前。
“我不信。”陆迁的生父,陆永年走了上去,“我不信。”他眉头紧皱,脸上有着失望和希望并存的复杂表情,然后他亲手验证了一遍,没有再说话。
群中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家族百年以来的第一天才,结果却是百年以来第一废柴,哈哈哈。”
“果然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我就说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怪才,一出生就会用剑,原来是透支了潜力。”
“闭嘴,都闭嘴。”陆永年大吼一声,作为陆家的家主,就算自己的儿子的确是个废人,他也绝对不想让自家的人看笑话,拉住了陆迁的小手,对他轻声说道:“走,我们回去,我不信结果是这样,一定有哪里弄错了。”
当时才五岁的陆迁看着站在身边呵斥众人的雄伟背影,第一次对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产生了好感,在所有人都质疑他,嘲笑他时,只有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前帮他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这一挡便是5年。
直到今年,陆迁已经十岁了,陆永年也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就算陆迁不能修炼又如何,当个凡人一辈子活得潇潇洒洒也不错,可是陆迁却不这样想,上天让他有了这一次重生的机会,来到这片梦想中的武者世界,他又怎么甘心跟上辈子一样只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凡人。
“迁儿,出来吧,我有事跟你说。”陆永年说道。
陆迁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脸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干练,“父亲。”
陆永年捏了捏陆迁的手臂,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错,你小子这肉体同龄人中怕是没有人能相提并论,都快赶得上一些成年人了。”
这些年陆迁在府中日夜练剑,不论春冬从不停息,都被陆永年看在眼里,一开始他还劝诫陆迁不要这样过度透支自己,但是陆迁从没听过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让他颇为头疼,陆迁这孩子一出生就是这样,性情冷漠,对他这个爹都是爱理不理的,不过陆永年从来没在意过这些,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他想既然是自己给了陆迁这幅不能修炼的身体,对于陆迁心中的怨念他也有责任去承受,而当他无意中发现陆迁每次练剑之后都会浸泡一种奇怪的药浴之后,便也不再管陆迁练剑的事了,药浴的效果他也亲自试验过,对暗伤和精神都有很好的治疗效果,让陆永年自己都颇为惊叹,也不知道陆迁是从哪里知晓配方的,陆迁对他也从没提起过。
陆迁面色平静地躲开陆永年的手,淡淡说道:“有什么事。”
陆永年尴尬一笑,说道:“过几日我一个朋友要过来,他是大宗门的修行者,我想让你跟着他出去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虽然你不能修炼,但跟着我那位好友也远比留在一个小小的陆家来得好。”
陆迁问道:“他能让我修炼吗?”
陆永年脸上的笑容凝固,“迁儿,你要知道你这种情况我也是不愿意看到的,这些年我也试了很多办法了,求丹寻药,可都不行,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你过的快乐自在一点,跟着宗玄,你或许还是不能修炼,但是也绝对不会像是在陆家这样受尽别人的白眼。”
陆迁微微冷笑,“不能修炼,我到哪不是个废物,全天下又有几个人不会给我白眼看?爹,你也太天真了,还是说你也已经厌倦我了吗,现在要赶我走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陆永年眉头紧皱,“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付出的再多我也心甘情愿,谁让你是我陆永年的儿子,但是我不允许你贬低自己,你可以说别人是天才,但绝对不能说自己是废物,如果你自己都觉得你是个废物,那你就真的成了废物了,陆迁,你仔细看看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爹我没用,没把你的身体生好,你现在绝对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所以就算全陆家人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仍然会为你感到骄傲。”
陆迁偏过头去,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落下来,这个便宜老爹为他做了多少,他心知肚明,但也因此他更加痛恨起自己。
“行了,我现在要出去买药了,什么时候那个人来了,再通知我。”陆迁说完,不再理会陆永年径直走了。
陆永年看着陆迁瘦弱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始终把陆迁阴沉的性格归咎到自己身上,他不气陆迁对他的冷淡,而是气自己对陆迁的事无能为力。
“哟,今儿个大少爷有时间出来逛街了?不在家好好练你的剑了,哎呦,你瞧我这记性,还练什么剑呀,反正练来练去也练不出真气来,有什么用?”
“哈哈哈。”陆天身边的几人也都笑了起来,不过是一帮半大的孩子,但说起话来却十分狠毒。
陆迁面色不变,这些话这些年他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早就不在意了,而这些人都是他同宗的兄弟,每一个都是有竞争家主之位的资格,以前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大了懂事了开始明白了家族的权势之争,现在一个个只会拿鼻孔看他,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陆迁平日里才深居简出,他虽不怕,但也嫌烦。
“有什么事吗?”陆迁淡淡问道。
“没事儿,只是觉得好久没看到大少爷了,打个招呼。”陆天笑道,“不知道大少爷要去做什么呀,我们几个正好也没事,便一起去吧。”
“不了,我习惯一个人。”陆迁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语气平淡说道。
陆严眉头一挑,笑道:“不会吧,大少爷,你现在还觉得你是那个陆家人人寄以厚望的大天才吗?要我提醒你吗,你的真实身份可是我陆家的头号废物呢,要是就这样出去,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陆家年轻一辈都是你这样的货色呢,那我陆家不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了。”
陆迁闻言目光一闪,淡淡说道:“是吗?那好,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不是说我是废物吗,我允许你们一起上,要是我败了,就一辈子缩在家里老老实实的,要是我赢了,以后你们再见到我,必须弯腰行礼。”
陆泽连连冷笑,三人中就属他最为阴沉,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动起手来欺凌弱小绝对是下手最重的一个。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再夹着尾巴回去找你爹告状。”
陆天活动了一下脖子,响起清脆的“咔咔”声,“兄弟们,我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对付这个废物,还用不着我们三个联手。”
陆严点头,说道:“别下手太狠,我也想活动活动。”
陆迁微微冷笑,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三个孩子浪费时间,不过他也不介意在临走之前出一口恶气。
“怎么,你不把你的剑拿出来吗?我记得你是在练剑吧。”陆天说道。
陆迁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一截树枝,淡淡说道:“现在行了吗,打个架废话那么多,你是要把我说投降吗。”
陆天面色涨红,“我看你等会儿被我打得爬不起来时,是不是还能这样跟我说话。”
陆天举拳冲了过来,陆迁摇摇头,轻易躲开陆天的攻击,一脚踹在陆天的肚子上,陆天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满脸痛苦之色。
“就这点本事吗?我还等着你们让我好看呢。”陆迁淡淡说道。
陆严给陆泽递了个眼色,同样折了一根树枝,陆迁也不在意,虽然同样是肉身境,但两者的差距还是很大。
陆迁向两人走去,犹如闲庭信步,陆严和陆泽咬牙举着树枝朝陆迁头上打去,陆迁这时却扔掉了手中的树枝,用出右手格挡,两根树枝打在陆迁的胳膊上断成两截,陆迁一个巴掌抡的浑圆,两人脸上红了一片,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好像随时要流下来。
“现在,知道谁是废物了吗?”
陆迁刚刚说完,陆天从身后跳到了他身上,大喊道:“快上,揍死这个废物。”
陆泽和陆严见有机会,眼中也有了厉色,陆迁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反揪住陆天的衣领一把将其拽了下来,摔在重振旗鼓的路泽和陆严身上,三人顿时变成了滚地葫芦。
就在陆迁要给他们三个一个教训时,身后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迁儿,够了。”陆永年走了过来。
陆迁心中一叹,放下了拳头。
陆天三人连忙爬了起来,叫道:“家主。”
“嗯。”陆永年微微点头。
“家主,是陆迁先动的手,他们两个可以证明。”陆泽恶人先告状。
陆迁根本不屑辩解。
陆永年点点头,敷衍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陆天三人狠狠瞪了陆迁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陆永年对陆迁说道:“你也别出去了,我那个朋友提前到了,我们现在一起过去。”
“提前到了?也好,那就走吧。”
“刚才你做得很好,没有下狠手。”陆永年说道。
陆迁冷冷一笑,“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陆永年笑道:“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一个小孩子而已却成熟的过分了,要不是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老怪物夺舍了。”
陆迁沉默不语,可能事实的真相就像陆永年想的那样,他并不是陆永年的儿子,只是恰巧穿越过来时占领了这个幼小的躯体。
两人穿过前院,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观看客厅中的一副画。
陆永年发出声音,“宗玄,迁儿来了。”
青袍男子宗玄闻声转过头来,看向陆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就是她的孩子,长得的确有些相似,但像你更多。”
“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说这些废话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宗玄几乎是接上了陆永年的话。
“是不是有点快了。”陆永年看向陆迁,临别,他终究还是不舍。
宗玄笑道:“你知道的,对于一个炼丹师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炼丹师?”陆迁听过这个职业,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炼丹师,因为这一类人在天武大陆上都是很珍惜的,就像前世的大熊猫一样,至少他看过的书上是这样说的。
“好吧。”陆永年终究妥协了,眼前这个男人当初能为了炼丹放弃喜欢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他浪费炼丹的时间,就算是过来这趟,也只是看在故去的爱人面子上而已。
“我是要跟着你炼丹吗?”陆迁问道。
宗玄摇头笑了起来,“你的资质练不了丹,不过你可以当我的药童,在宗门中一样有不小的权利。”
随后,陆迁跟着宗玄离开了,陆永年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在院中喝的酩酊大醉,他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陆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