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景睁眼,眼前是那片熟悉的天花板。
林夕时在吵吵嚷嚷地要出门去放松身心,还叫毕景一起去。
毕景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换衣服,想放空身心,不再思考相关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毕景的手机响了起来。
带着疑惑,毕景看了看手机,让林夕时暂时安静一下。
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毕景下意识地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语气颇有些喜庆:
“妈,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啊。”
但是母亲的语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以至于毕景能清楚地听出她的哭腔:
“你爸他……他得了种怪病,已经快不行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毕景心慌起来,却还是故作冷静,安慰母亲道:
“我……我马上就回来,很快,等我啊!”
林夕时似乎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毕景一边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一边安抚林夕时道:
“没什么事,你去玩吧,我回去一趟。”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能解决。”
“但是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毕景摆了摆手,准备出门: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林夕时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十分担心,强硬地要求跟着一起去。
毕景满心担忧,完全没有心思在意林夕时是否跟着,只是急匆匆地赶路。
毕景的父母住在不远处的一个乡镇之中,坐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
两人一路上完全没有任何交流,沉默得几乎到了冰点。
直到下车,毕景才开始自我安慰式的自言自语:
“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
林夕时看他那无助的样子竟不免心痛起来,但又因不知从何开口,只能满脸担忧地跟在毕景后面。
到镇上之后,毕景火急火燎地打车前往医院,前往那个他父亲所在的地方。
当毕景喘着粗气冲进病房时,他父亲已经戴上了呼吸机,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母亲还满脸泪水地守着父亲,丝毫没有注意到毕景的闯入。
毕景突然有些想哭。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母亲的肩,轻叫了一声:“妈。”
见毕景回来,这个母亲终于忍不住崩溃的情绪,抱着毕景大哭起来。
毕景轻拍着母亲瘦弱的背,轻声安慰着。
母亲哽咽着诉说起来:
“那天我在煮饭,他……在客厅看电视,本来还……在聊天呢,突然……就没了声音。”
“我纳闷呢,出去……一看,他……已经捂着胸口……躺到地上了。”
“我连忙打120,把他送到……医院来,医生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得病的迹象,身体完全健康,但就是醒不过来。”
“本来一开始不想给你打电话的,知道你因为晓晓的事,一直没缓过来,但是……你爸的生命迹象越来越衰弱……”
说到这儿,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毕景松开母亲,来到父亲面前,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爸,儿子回来了……想吃你做的鱼香肉丝……想……”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毕景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夕时站在门口,心如刀绞,却不忍进去打扰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睁开了双眼。
毕景和母亲大喜,连忙呼唤起来。
但父亲的双眼似乎已经不能视物,只用一只手在一旁寻找着什么。
毕景连忙抓住父亲的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喜与担忧:
“爸,我在这呢。”
父亲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毕景连忙凑近去听。
父亲喘了口气,声音虚弱:
“我要死了。我感觉得到。”
毕景使劲摇了摇头,声音却又颤抖起来:
“胡说什么呢,你不是还没陪妈环游世界呢嘛,儿子现在有钱了,你们可以放心去玩了。”
父亲沟壑纵横的脸上艰难地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儿子出息啦……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毕景慌忙起身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
“爸你别吓我了……我已经失去晓晓了,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父亲的双眼似乎终于获得了清明,费力地想抬起双手抚摸一下儿子的脸:
“短发多精神啊……就这样吧……挺帅的……”
毕景慌忙去拉父亲抬起的手,却捞了个空。
父亲的双手已经无力的垂落了。
心电图机刺耳的“哔”声响起,却转眼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逐渐转黑的视野。
身后,母亲哭叫一声昏迷过去,林夕时连忙冲进病房扶住她倒下的身体,放在另一张病床之上。
身旁经过一批又一批护士,将父亲抬走,将母亲抬走。
整个房间从人员攒动空无一人之后,毕景还是半跪在病床之前。
如同之前那样。
灰暗的视野晃动起来,似乎有人在晃动毕景的身体。
眼前的病床向左边移动,离开了视线。
林夕时从右侧出现移到视野正中,带着满脸泪珠,嘴巴开合,似在说什么。
视野再次晃动起来,灰暗之中,林夕时突兀地染上颜色,再扩散开来,染上整个世界。
寂静之中,林夕时的声音率先突破,蛮横地闯进来。
随即是整个世界的背景音。
毕景苏醒过来。
“还有你母亲呢!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你要振作起来!”
“对……妈……我妈呢……”
“她被护士安排到隔壁病房了!快去看看吧!”
毕景跌跌撞撞地起身,被林夕时抱住,扶了起来。
两人搀扶着来到母亲的病房。
林夕时将毕景送到母亲的病床前,便悄然离开了,躲在门后,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不一会儿,她起身离开。
毕景沉默着等待母亲苏醒,但不久后母亲苏醒时,母子还是相拥而泣了许久。
但由于觉得母亲并不能承受埋葬父亲的巨大打击,所以毕景思索再三,最终决定委托林夕时带着母亲出去散心,自己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再来找二人。
母亲本不想如此,但在处理后事时,母亲几次三番地哭泣至晕厥,最终被林夕时强行带走了。
所以父亲的后事基本是毕景独自一人处理的。
幸好,家中没什么亲戚,不需要挨个儿通知。
“爸他一直想要回老家的后山看看,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他们几个老头子也能聚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可以说说话。”
老家的后山风景依然,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曾在这座山上整天游戏的人们已经魂归大地,变成一抷黄土。
老家的房子已经年久失修,变得破损不堪了。
毕景陪着父亲在这里四处游荡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毕景才让父亲回归那一方属于他的土地之中,自己沉默着离开了。
经过询问,毕景得知林夕时与母亲正在城边的景区游玩。
林夕时悄声告诉毕景,母亲的心情已经好了些许,只是常常会睹物思人,悄然落泪。
毕景对林夕时表达了感激,不好意思再让她陪着母亲游玩,认为她见此场景一定会思念远方的父母,想让她回家休息一番。
但林夕时却直白地拒绝了。
毕景深知此时不是询问此事的良机,便放任她不管,与二人汇合,尽情放松身心。
因为这次歌界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二人也并没有忧心下一次‘搁浅’,反而痛痛快快地玩了起来。
两人与母亲相处了近一月之后,终于被母亲以工作为重的理由赶了出来。
毕景再三确认母亲不会再如之前在医院那般伤心过度之后,终于还是不放心地离开了。
二人回到林夕时所租的房子之内,林夕时终于是放下了强装的乖巧与董事,放松下身心。
“没想到跟你母亲相处起来还是挺容易的嘛!虽然我倒是一直很紧张罢了。”
林夕时扑倒在沙发上,便一动不动了。
毕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说出了那几个字:“谢谢。”
林夕时一边锤着自己的腰,一边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咱俩谁跟谁嘛!不用客气的!”
毕景笑了笑,却还是决定问出那个问题:
“你究竟是为什么进入的歌界?”
林夕时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吗?我莫名其妙就被拉进来了!诶我跟你说啊,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林夕时坐起身子来,似乎准备滔滔不绝地讲起她以前的英雄事迹。
毕景却打断了她: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