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菜刀婆婆

商陆与茯苓启程前往蜀山故道后段前，赤脚大仙向他们介绍了刑天和菜刀婆婆的来历。

上古时期，秩序混乱，六界未分。刑天本是上古魔神，曾追随魔尊通天与天帝薤白大战。通天战败后，刑天伤重被俘，被天帝下令砍掉脑袋，但他身死而魂不灭，以乳为眼、以脐为嘴，左手持盾、右手执斧，意图重新与天帝决战。天帝悯其悲壮，想要收服他为己效力，可刑天被关押亿万年仍冥顽不灵，直到三百年前天帝耗尽耐心，将其流放至蜀山故道。

菜刀婆婆原来是人间的巫婆，残杀人类作为供品侍奉邪神，生吃人肉以减缓衰老，后被处以极刑。但她身怀邪法，将怨气封印在体内，通过吸收地府的阴气逐渐修炼成妖。她找到机会逃出地府，而后不断在人间作恶，她的兵器是一把滴血的菜刀，酷爱从人身后砍人头颅，通过吸取人类的脑浆来提升妖力。三百年前妖兽横行时她被裹挟进妖界大军，后被神界捕获。奇怪的是，菜刀婆婆既未被斩杀，也没有被投进锁妖塔，反而发配到了蜀山古道。

刑天被砍掉头颅后实力大减，神力尽失，但他毕竟是魔神之体，上古时期天帝薤白与魔尊通天之外的最强者，哪怕功力不及当年万一，光靠蛮力亦可撼动山岳。菜刀婆婆邪力滔天，快如闪电，一把七寸菜刀无坚不摧。这一魔一妖心性残忍，所遇之人一概残杀，就连蜀山弟子也不放过。他们是蜀山故道上最大的危险，也是蜀山派放弃此处的最大原因。

蜀山故道后段位于蜀山主峰，道路狭窄紧贴山壁、呈无数个“之”字型蜿蜒辗转，惊险程度比蜀山前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些地方道阻路绝，只能攀附藤蔓爬行；有的地方机关密布，落石毒雾等数不胜数；还有许多人面状的机关，向悬崖一侧吞吐舌状的万斤巨石。人面机关不知靠什么力量驱动，举目望去，无数人面机关吞吐大舌，密密麻麻，且速度不一毫无规律可言，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凶险重重的蜀山故道后段，三百年蜀山之战的主战场，据说当年各类妖兽以及蜀山弟子的尸体层层叠叠阻塞了道路，鲜血将土壤和岩壁全部染成红蓝两色。而今三百年过去，入目之处，仍是血液干涸之后的灰褐色，叫人不禁遥想当年的惨烈情景。

茯苓本领不凡，机关暗器自有她来处理，只是道阻路长，时间过得很快，行程未过半，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夜晚的蜀山故道危险成倍增加，强行赶路殊为不智，两人找了块稍大的空地，停下脚步各自调息。

一路摸爬滚打消耗了不少气力，商陆还好，茯苓着实有些疲惫。待茯苓调息完睁眼时，看到商陆站在悬崖边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她下意识问道：“商陆，在想什么？”

“你调息好了？”商陆看了茯苓一眼，随后又转了过去，回答道：“在想进蜀山以后该怎么做，我们谁都没去过蜀山，不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形。”

茯苓心里也没底，安慰道：“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好吧。”商陆迎着山风，淡淡地说。

他似乎有心事，茯苓想了想，问道：“你可是在担心雪见？”

商陆沉默不语。

茯苓伸手探入怀中，把玩着放在那里的仙蝶蜕，试探道：“仙蝶蜕可是千年难遇的宝贝，为什么不拿来俘获雪见的芳心？”

商陆嗤笑：“世上哪有只见一眼就喜欢上一个人的道理，就算真的喜欢，也不能用这般下作的方法。”

师傅说商陆身负大劫，蝴蝶仙子说商陆有情劫，两人都不会错，是否雪见就是商陆命里的劫难？不管怎么样，只要帮商陆解决情劫，不就消了我的心魔了？

想到这里，茯苓劝道：“旁人看来，只觉得你们一个情深义重，一个矢志不渝。只要你真的喜欢，一辈子不负她、对她好，怎么能说是下作？”

商陆斩钉截铁道：“不尊重别人的想法和选择，只为一己之私决定他人的一生，怎么不下作？”

要改变这个死脑筋的想法可真不容易，茯苓只好循循善诱：“商陆，我知道你为人方正，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用些手段又如何？况且，你不做违心事，能保证其他人也不做吗？如果仙蝶蜕被别人拿去让雪见服用了，你该怎么办？”

如果被别人拿去？商陆一阵烦乱：“无论如何，我商陆这辈子绝不做亏心之事！”

茯苓摇头，对他的不知变通感到无奈，又隐隐有些欣慰。

头顶传来破空之声，一道黑影飞速袭来。

“小心！”

商陆急忙打消杂念，准备御敌。黑影速度太快，来不及念御剑口诀，商陆推开茯苓，单手持剑与对方的短刃硬拼了一记。商陆只觉撞上一座山岳，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来人是一个老婆婆，身材矮小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有如千沟万壑，手提一把染血菜刀，不是菜刀婆婆还能是谁！商陆一阵后怕，他刚才站立不稳险些掉下悬崖，幸好菜刀婆婆从侧面扑来，若是从身后突然袭击，自己已经饮恨山脚了！

菜刀婆婆发出刺耳的笑声，声音苍老阴毒，像两片钝刀摩擦发出的声响：“好久没吃过脑浆了，两个俊俏后生，你们的脑浆一定很美味吧！”

先前走了许久都没碰到菜刀婆婆和刑天，原以为可以避过去，可惜还是被发现了。既然躲不过，打就是了！商陆凛然喝道：“菜刀婆婆，你已经被神界收服一次了！还敢吸人脑浆，不怕被惩罚吗！

菜刀婆婆不屑地说：“神界？一群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惩罚我？妖界大军倾巢而出，把人界搅得天翻地覆时，神界大军在哪里？哼！他们按兵不动，坐看我们两败俱伤！当年在这蜀山故道，我大军虽强弩之末，还是让神界的天兵天将伤亡惨重！”

“你以为我会怕神界管束？哼！要不是上面有那该死的神界禁制，下面又有三个蠢仙人拦路，我早就杀回人间吃个痛快了！好怀念啊，人类的脑浆真是美味，肉质真是鲜嫩啊！”

看样子，菜刀婆婆并不知道蜀山故道前段也有神界禁制。茯苓突然想，为什么神界要把刑天、菜刀婆婆和三位仙人一起流放在蜀山故道？菜刀婆婆和刑天都不会仙术，正好被蝴蝶仙子的水镜克制，再有赤脚大仙和柳仙人辅助，困住他们简直万无一失。

可直接杀了他们不是更简单吗？哪怕关押在神界，或者关在锁妖塔也好！费劲心思在蜀山故道布下禁制，还搭上三个仙人，只是为了作为蜀山屏障？别的不说，若真有妖魔攻来，只要禁制一破，第一个冲上蜀山大开杀戒的就是菜刀婆婆！

茯苓百思不得其解，商陆那边已经大骂起来：“疯妖婆！滥杀无辜，死不足惜，我要杀了你！”

“口气挺大，就是不知道肉好不好吃！”话音未落，菜刀已至。那把淌血的菜刀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一把绝世妖兵，灵便轻巧，威力强横。

菜刀速度极快，顷刻间与牧云剑相击数十下，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待回身时，商陆虎口迸裂鲜血流出，牧云剑也感觉到痛苦而嗡嗡作响。也幸亏是牧云剑，若是凡兵，早已碎裂成粉。

“雨恨情愁！”茯苓的仙术姗姗来迟，菜刀婆婆刀快、人更快，面对漫天雪花竟然轻松避过。商陆紧跟着送上一个飞岩术，同样落空。

打不到！这可怎么办？

菜刀婆婆桀桀大笑：“雕虫小技！如果只有这点本事，那我可要开饭了！先吃谁呢，我可得好好想想——”

“慢着！”一名巨汉大步走来，声若洪钟。此人项上无头、以肚为脸，右手执朴刀左手提巨盾，威风凛凛，可不就是刑天？

刑天身强体壮异于常人，即使没了头颅，依然比商陆高出一截，那张巨盾足有一人高，又大又厚。商陆毫不怀疑，一旦被巨盾拍中，变成肉酱就是唯一的下场！

菜刀婆婆阴森森地说：“刑天，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好吃独食。干掉这两个小子，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归你了！几百年没吃人肉了！桀桀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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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小船之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半梦半醒中，景天隐约感觉雪见拉着自己的手说了些话，可是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他挣扎着睁开双眼，雪见惊喜叫道：“景天！你醒了！”

雪见的身影在眼前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景天轻轻晃了晃头，艰难地说：“雪见，你没受伤吧？我们在哪儿？”

逃离了霹雳堂的魔爪，雪见心情大好，兴高采烈地说：“当然是船上啦！多亏长卿大哥和紫萱姐姐救了我们！你知道吗，长卿大哥是蜀山派弟子呢！”

“那就好……”景天依然很虚弱：“雪见，我的剑呢？”

“在这儿。”长卿和紫萱走了进来，长卿手上拿着魔剑，将它轻轻放到景天身边。

紫萱举手投足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轻声说道：“这把剑是你的宝贝吧，晕倒了还一直抓着不肯放手。这剑魔力极重，不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景天咽了口口水：“我原来是当铺的朝奉，这魔剑是当品，当剑的是一个很怪的人，这么好的剑他只要一文钱。不是我把它偷走的！魔剑好像有灵性，一直跟着我，赶也赶不走。”

魔剑通体妖蓝，足有将近一人高，剑身亦有一尺来宽，长卿目光扫过，问道：“这么大的剑，你用着顺手吗？”

景天老实回答：“还好，虽然这么大，可拿着比软木还轻。”

长卿觉得不可思议：“我背你上来的时候，剑在你手里，我只感觉有两个人的重量。可是当你松手后，我拿它就很吃力，几乎无法使用。”

我都拿得动的剑蜀山大侠却不能使用？景天大惑不解：“怎么会这样？”

紫萱说道：“魔剑中灵力充沛，既然与你有缘，好生把握便是。不过你非修仙之人，强行使剑消耗太多灵力才导致昏厥，如果能学习蜀山基本心法，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蜀山心法？莫非可以拜入蜀山门下？蜀山在人界百姓中的地位堪称泰山北斗，比名不见经传的蓬莱剑派吸引力大了太多，景天激动得要命，不顾身体虚弱一股脑爬起来就要跪下，边跪边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长卿单手托住景天，摇摇头：“不可！我本是蜀山弃徒，心法私自传授已是违规，但这是为了救人性命，我想师父也会同意的。”

雪见有些奇怪：“什么救人性命？他性命有危险吗？”

长卿说道：“这剑太消耗灵力，若非修仙之人，强行使用会灵力耗尽，衰竭而死。”

这么可怕？雪见急忙抓住景天：“景天，你快把魔剑扔到江里！不然早晚把你害死！”

长卿示意雪见不用心急：“这把剑灵力非凡，乃是至宝，若能运用自如，威力不可限量。要知道，剑本身无善恶正邪，无论何种力量，用于正道即是正，用于邪道即是邪。景天，我今天传授你内功心法，就是要你将它用于正途。”

景天当然不会把宝贝魔剑扔掉，做大侠更是他最大的心愿！他拼命点头：“是！徐大侠！”

长卿在景天身前盘腿坐下，教导灵力的运行方式：“我接下来所说，攸关你的性命，一定要牢记。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令人剑五灵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雪见随紫萱走出船舱，小船无风自动，顺流而下。雪见扶着船栏，看着月光下两岸变幻的江景，几天来的苦闷与惊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