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卖花姑娘是瓷商之女
广州墟市。
太阳还没出来,墟市人声嘈杂,有本地土著、獠人,有中原人,有外国藩客,衣着长相各具特点,广州人都能分辨出来。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类货物,有蒲葵扇、有自制的羊毛笔,有竹纸、有鱼有虾,蔬菜白米。有妇女轮着大刀砍猪肉,红艳艳的火龙果,黄橙橙的橙子,柑橘,芒果。都是能用能吃的。与众不同的是三个女娃在路旁铺着一块绣花布,布上摆着一个银白的瓷瓶,瓷瓶上插着鲜花,有一个女孩很显眼,头上戴着茉莉花饰,用彩色丝线穿做的花环。身穿葱绿色绸布褂,在领口处还绣有两朵红色的石榴花。
不远处,走来一个高鼻梁卷发的大食少男,只见他高高的个头,眼睛神大而有神,他身穿纯白色褂子,用一根绿色的丝绳扎在腰上,俊美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关键是看点的,是他肩上立着一个白鸽,那个白鸽站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他一定是看见了女娃们卖花插花的瓷瓶,抑或看见了打扮不一样的女娃。他径直的朝着女孩的卖花摊走来。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个中年大食商人,朝着这边穿过人流走过来。一会,她们的花摊前围满了人。
那个叫素心的女娃在卖花:“卖花啊!素馨花、木槿花、指甲花、茉莉花,花香袭人,都来买啊!”
看见大食少男及肩上的白鸽,素心悄悄的和阿花说:“快看,天国来的美男。”阿花看见,有些发呆。卢媚娘:“卖花卖花瓶,莹白的花瓶配鲜花,广州城第一卖花人啊!”光听女娃们的吆喝声就让人沉醉。
这个女娃眼中的天国美男就是李素的小儿子李彦荣,只见他走进花摊,实则是奔着花瓶去的。他说:“我来看看这个花瓶”。边看边赞赏感叹:“晶莹剔透,纯洁如玉。我要了,要多少钱?”叫阿花的女娃楞过神来回话,:“买花瓶的话一百文钱。”素心碰了一下阿花:“你看,他看你害羞了。”阿花:“是看你害羞的”。
素心:“明明是看你的。”李彦荣听了她俩的对话,脸上的表情亮了。
阿花小声对素心说:“小声点,他听得懂”。转过头对李彦荣说:“给你配上三支木槿花,红花银瓶,摆在房里,再给你一支你们藩国产的茉莉花,又香又好看。”阿花着意又看了一眼李彦荣,素心:“藩少年,你看看我这束花中意不?”
李彦荣:“花香扑鼻,中意。我要了”。从口袋里掏出钱“给你花钱”。
素心对李彦荣说:“你听说过,槟榔辟寒,素馨避暑,我这素馨花能避署”。李彦荣:“多谢小娘”。李彦荣接过素馨花,一起插入花瓶里,对阿花说:“小娘,如果我没说错,这个花瓶是从中原进来的。”阿花:“说对了,这是邢州出产的白瓷。从岭北走水路又走旱路拉过来的。”彦荣:“还有么?我还想再买一只花瓶。”卢媚娘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瓷瓶,说到:“藩客都喜欢我们的瓷器,你就从阿花家买,阿花爹爹专卖这个白瓷。”
李彦荣:“啊!多谢小娘。”大概是阿花穿着引人注目,他着力看了一眼阿花,正好阿花也看李彦荣,四目相对,阿花赶紧把眼睛转向别处。
一个大食中年商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上前搭讪着:“你家卖邢白瓷?我要一个瓷瓶,给你五两银子。”
阿花:“大商人,一个瓷瓶,没有那么多钱,给一百文就好了”。
大食商:“一定要收下这银子,给这位小娘子”他盯着阿花问:“小娘子家住哪里?”站在旁边的卢媚娘戒心很重,说:“你这藩商,好没道理,随便问女儿家住在哪里?阿花,我们走!”说罢把银子送到大食商手里。“我们不卖了。”素心:“阿花,我们走!”女娃们说完,收拾起铺在地上的绣花布,拉着阿花的手就走。阿花有些不情愿的跟着同伴走了。
大食商盯着阿花,自言自语:邢白瓷?玉瓶啊!好美啊!
阿花家住在河南,说河南,其实就是在小海(珠江)的南岸,所以叫河南,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说的是东汉时有一个在朝廷做官的广州人杨孚,后来的人们都叫他博物学家,他辞官回家,住在小海南岸的下渡村,他从京城洛阳带回了几株广州没有的松柏树,种在宅前。隆冬季节,引来雪花飘落在树上,因为广州无冬,人们很惊异,从此就把这一片地叫做河南。
阿花的父亲是经营瓷器的富商,家里很气派。高大的门楼里,有一颗白玉兰树,正是开花时节,满院香气。白色的茉莉花、素馨花,紫色的丁香,花开满院。四合院落,上房住人,厢房做库房,因为阿花爹爹做的都是藩商的生意,藩商从波斯湾乘风而来,他要事先在内地把货存好,供藩商装船。他家的院里器物离不开陶和瓷,有陶盆栽种的茉莉花,有陶盆养着彩色金鱼。
阿花进门来。看门护院的院公说:“小娘回来了。”阿花:“回来了,阿公”。走到院里,转了一个圈。连声说:“好香、好香。”大声叫:“荷香!”荷香是家里雇的使女,为的是给阿花作伴。看阿花回来了,嗔怪的说:“小娘你可回来了,夫人怪罪我没和你一起去墟市。”阿花:“一会我和姆妈言明,是我和姐妹们一起去的,让你在家里打理花园的香花。采香花了么?”荷香:“采了很多,都在这呢!”说着,指着院里竹席上的茉莉花。阿花:“拿到房里去,在外面太阳底下暴晒,香气都嗮跑了。拿到房里阴干。”荷香敲着自己的头:“都怪我,是,小娘子”。这边,阿花拿着绣花的香袋正往袋里装香花,装好了,用绸带打个蝴蝶结。阿花忽然发现妈妈不在家,她问荷香姆妈怎么没在家?
荷香说:“被后街的李婆叫走。”
阿花发现插在瓷瓶里的花又蔫了,她要和荷香一起到外场花田去采素馨,换新花。荷香却说出了自己不用总换鲜花的办法,让花有香味,还不用总换。阿花急着问:“什么主意?说说看。”荷香说:“素馨花这么香,蒸出花水,再喷洒在绸布花上,既能让它天天有香味,又不用总换”。阿花:“这倒是好主意,是啊!藩客能蒸出蔷薇水,我们也能蒸出素馨水,再做绸花。”荷香:“是,小娘,我去拿竹筐。马上走。”
走出门,阿花对院公说:“阿公,告诉姆妈,荷香与我一同去外场花田采素馨。”院公:“等等,小娘,两个女儿家,让一个伙计跟你们去”。阿花:“不用了,过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阿花姆妈被后街的李婆叫走。李婆是谁?李婆家也是一个贩卖瓷器和铁器的商人家,丈夫李江生常年跑船,多次跑到海外藩国,也赚了钱,家境殷实。住的房子也是和阿花家的一样的住宅格局,院落里有一个大瓷缸,上面茉莉花正开。李婆身穿绛色绣花绸衫,头上带着簪花,和阿花妈一起走进院门。在堂屋坐定。只见丫鬟走进来,李婆吩咐道:“珠玉,上上好的熏香。”珠玉恭敬的说:“是,娘子。”珠玉点燃香品,只见香烟袅袅,阿花妈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阿花妈:“阿嫂,这是什么香?”李婆递给阿花妈一个蒲扇,李婆说:“薰陆香,点着半个时辰,屋里能香一天。”阿花妈:“啊!又是海货,比素馨花香味浓十分。”李婆:“是海货,是郎君这次跑海回来带回的。”阿花妈:“你家郎君跑海这次发财了?”李婆故意卖了关子:“赚些钱,怎么也得对得起出海遭受的罪啊!”
阿花妈直接问李婆,叫她来有什么事情:“看你神秘的,还不在我家里说,非要到你家才说,到底是什么事?”李婆:“儿女结亲,不是大事?”阿花妈:“敢是你是给我女儿做媒?还是给我儿子做媒?”李婆:“刚刚有一个住在大纸巷的藩商看中阿花了。”阿花妈:“我家阿花就是和他的小姐妹在一起玩,到庙上听听和尚讲经,要不就在家摆弄花草,怎么被藩商看上了?”
李婆:“这藩商家住广州两代了,是大食人,他父辈出海回国,也是和你我家一样,做的瓷活。家里有钱,阿花上次墟市开市时候和几个女娃去卖花,人家看上了。打听到都是做瓷活的,这不,来找我做媒。”阿花妈:“阿花爹爹去京城找货,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等他爹爹回来再说吧!”
李婆楞了一下,马上脸上堆满笑容:“你家的事我知道是你说了算,哪个广州娘子嫁给北方佬不是说了算的?这个藩商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每次他老爹从大食回来都带回了不少宝货,回广州再倒腾瓷器。一次至少赚万八千俩都不止。”
阿花妈:“那你先让他来,我问问他。他家这么富,我家在河南有一块地给他盖屋,阿花也不出广州城,成婚就是富婆娘,阿花也让我和他爹爹宠坏了,到讲规矩的大户人家伺候公婆,也不一定中人家的意,这个藩商看中阿花,就一定会恩宠她,阿花爹爹也不能不同意吧?”李婆:“你这么想就对了,藩商家没那么多我们的规矩,阿花自由随性的过活,家里富裕,夫君疼爱,还不是好姻缘?”阿花妈:“这个藩商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李婆:“叫阿马尔,今年廿八岁。”
阿花妈:“年纪忒大了些,我家阿花才十四岁。”李婆生怕阿花妈打退堂鼓,又劝到:“你没听说过:“八十老翁娶花枝。大十四岁,关键看他两的八字合不合。”
阿花妈:“你把阿马尔的八字要来,我到市口找那个算命先生算算。算算婚姻吉凶,要是八字合,我就应允”。
李婆:“那我明就叫阿马尔来,把他的生辰八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