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画扇“哗”的一下,将桌上的笔墨全部扫落地下,桌上的画纸沾染的乱七八糟,没由的心里一顿烦躁。“安在,承羽怎么还没来?。”
安在连忙弯下身,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画纸边回答,“公子,韩公子说带客人来见你,约莫着也快到了。”
陆画扇这才神色缓和了一些,身子向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画铺掌柜见韩澄又带着鸾鸢前来,赶忙引着两人上楼。“二位楼上请,我家少爷等够多时了。”
他低声凑近韩澄,“韩公子,我家少爷近来又开始头疼了,劳烦你一会儿帮他看看。”
“好,我知道了。”
陆画扇的头疼是从几年前开始的,一直查不出病因,请来的郎中们都说多半是用脑过度导致的。
韩澄看见坐在座椅上闭幕修养的的陆画扇,“画扇。”
陆画扇闻声睁开眼睛,看着韩澄,目光却定在鸾鸢的身上,大赞一声,“绝妙。”当即拿起桌上笔架上的画笔,在画纸上挥洒。
韩澄直接带着鸾鸢在茶案前坐下,为鸾鸢斟了一杯茶,“凤掌柜别介意,画扇随性而来,灵感一来,挡都挡不住。”
陆画扇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画完了。拿起画纸与鸾鸢比对,英眉紧皱,揉着太阳穴,嘴里喃喃道,“不对,不对。”
鸾鸢站起身,走到陆画扇的书案旁,看着画纸上的画像,“陆公子真是画技绝妙。”
听到鸾鸢的夸奖,陆画扇举着画纸走到鸾鸢身旁,将画像呈给鸾鸢,“凤掌柜觉得我这副画的可以?”
鸾鸢轻轻点头,“陆公子画技出神入化,可堪称神来之笔。”
“凤掌柜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亦或者是哪里有些瑕疵?”陆画扇微微摇头。
鸾鸢笑了,看来这个陆画扇当真是个画痴,对画的追求至高至极。
“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世间万物都是有瑕疵的,瑕疵的存在反而让万物更加真切。”
鸾鸢的话让陆画扇恍然大悟,连连向韩澄称赞。“承羽,多亏你今日带凤掌柜来了,不愧是鹤亭书馆的知书天下。”
鸾鸢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称呼,“陆公子谬赞了。”
陆画扇大手一挥,放下手中画纸,“凤掌柜,你要的画待我画好,便给你送去。不知凤掌柜想画一副什么样的画挂在鹤亭书馆?”
韩澄思索了一下,“不如画一副鹤唳华亭,凤掌柜觉得这个如何?”
“鹤唳华亭,久栖不归……”陆画扇认可的点头。“不错,不错。”
鸾鸢突然有些怅然,久栖不归,她想起了那日百里行送来的那尊鹤唳华亭的木雕,“那便画一副鹤唳华亭吧……”
鹤亭这个名字是下凡前,司命帮她起的,原来竟有这般含义。她还是这般愚钝。
鸾鸢眨了眨眼,闻着满屋的墨香,倒也十分惬意,打量着屋内雅致的布置,窗外是画铺后园的后居,园内种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楠木。
楠木可是生长于南方的树木,如今出现在北边的京安城倒是稀奇。居然还能生长的如此生机,不知是哪里来的不知名的小树精。
秋楠被鸾鸢灼灼的目光看的浑身哆嗦,二楼窗边的红裙女子仿佛能一眼将她看穿一般,女子眼中含笑,却极为瘆人。
秋楠瑟缩的抖动了一下,没骨气的抖落了几片叶子。
鸾鸢敛下眸子,低头浅笑了一下,这小树精,自己难道能吃了她不成?竟然害怕成这样。
“陆公子这园中的树倒长的不错。”
韩澄顺着鸾鸢看去,太阳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确实不错,已是入秋时节,这树还如此繁茂,生命力也是旺盛。”
安在端来两盘糕点,听见二人的谈话一脸自豪,“那是,这可是我家公子从钦江移植过来的楠木,不仅能存活,而且长的格外茂盛。”
“陆公子可有想过为何南方的楠木到了你这北方的院子仍能存活?”
陆画扇摇着手中的白面折扇,走到韩澄的身旁,“许是我这园中的水土适合它存活。”
鸾鸢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开口继续说话。有的事情,看透不说透。
安在探了探脑袋,一叶知秋,怪不得最近天色也变凉了。
“画扇,最近的头疼可有好些?”韩澄侧过头,看着一脸清爽的陆画扇。
陆画扇拍了拍韩澄的肩膀,“承羽,你这看病的手艺都堪比郎中了。”
“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你才游山回来,许是身子还没适应,一定要调理好身体。”
陆画扇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连连摆手,却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的。”
鸾鸢谢别了陆画扇,便准备离开画铺。
陆画扇靠近韩澄,低声提醒,“赶快抓住机会。”安在很给面子的赶忙喊了一声,“凤掌柜,韩公子要去你家书馆临铺的糕点铺,刚好和你顺路。”
鸾鸢转过头,眼中是盈盈笑意,“韩公子,一同走吧。”
秋楠感受到鸾鸢强大的压迫感消散,重重的舒了口气,这强大的压迫感差点把她憋死。以后碰到了一定要躲着走。
鸾鸢在心中传音喊了一声烟姝,“准备的怎么样了?”
烟姝一脸坏笑的看着马车内的百里行,“掌柜放心。”
韩澄与鸾鸢并肩走着,没走多久,便被路边一辆华贵的马车拦住了。
烟姝看见鸾鸢,连忙招手,“掌柜,王爷等你多时了。”
韩澄一愣,袖中的手紧攥着衣袖的边角。“……”
鸾鸢一脸歉意,“抱歉了,韩公子。”转身提着裙角便上了安亲王的马车。
烟姝为鸾鸢掀着帘子,韩澄透过空隙看见了里面华意俊朗的百里行,神色落寞。
鸾鸢回头看了一眼韩澄,低声嘱咐一声,“烟姝,你与韩公子同行,为他带路书馆旁的点心铺子。”
烟姝心领神会,“明白。”
韩澄看着马车越行越远,攥的指尖发白。
烟姝装作羡慕的模样看着马车离去,“韩公子,你说我家掌柜与王爷在一起合适吗?”
韩澄回过神,强颜欢笑,“凤掌柜天人之姿,与王爷很是登对。”
“嘿嘿,没想到连韩公子你也这么觉得。”烟姝满意的舒了口气,“我家掌柜的眼光肯定是不错的。”
韩澄犹豫再三,“烟姝姑娘…你家掌柜心中有人?”看样子,凤掌柜心中的人便是安亲王了吧……
烟姝眼睛转了转,上钩了。“是啊。掌柜她心里默默承受了许多,即使身份悬殊,可她说那又何妨。”
“没想到凤掌柜也是个痴情人……”
帘子合上,鸾鸢坐在马车的一侧,“辛苦王爷陪民女演这出戏了。”
鸾鸢透过帘子的空隙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韩澄转身离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在红非月的月老阁曾看到韩澄的命蒲,本该荣华富贵,妻儿相伴,安康此生。她的出现却扰乱了韩澄的命数,原本应该出现的江青婉却迟迟没有出现,连韩澄的红线尽头都拢杂成了一团乱麻。
她误乱了韩澄的姻缘,必须要及时止损。
百里行微微侧卧在马车内宽大的软垫上,胸前垂着两缕墨发,笑的一脸邪魅。“凤掌柜,哪里的话,你我也算是互利互惠。”
鸾鸢微微额首,她与百里行确实有着一个交易。“王爷想要民女做什么?”
百里行粲然一笑,坐起身子,凑近鸾鸢的耳畔。
“王爷的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
百里行卧回原先的位置,“凤掌柜若是觉得亏了,可以和本王讨价还价一下。至于本王同不同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鸾鸢见过不要脸的,但百里行这么不要脸的,在人间倒是头一回见。
“那王爷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美人居。”
鸾鸢柳眉微挑。美人居可是京安城内有名的风月楼,“王爷真会挑地方……”
百里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看来凤掌柜也并不是无所不知的。”
“什么事?”
百里行从座榻下面拿出一个匣子,呈现在鸾鸢眼前,黑紫的木匣上雕刻着鹰击长空的纹路,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函。
“美人居出了两起命案,父皇命我负责此案,凤掌柜游遍天下,精通了解鬼神之事,一定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鸾鸢敛住神色,低头抿了一口茶水,“什么鬼神之事,都是民女多读了点书,从四处听来的。”
百里行淡笑,“凤掌柜还是先随我去美人居看看,再做决定吧。”掀起车帘,吩咐了一声,“去美人居。”
“是。”曾谦调转马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韩澄没有继续同烟姝去城南,找了借口辞去,一路上脚步踉跄的回到画铺。
陆画扇见韩澄突然又回来了,很是纳闷,“你怎么又回来了?凤掌柜呢?”韩澄身后空无一人。
“她与安亲王一同走了……”韩澄生着自己的闷气,坐下一杯一杯的喝着茶。
“安亲王对凤掌柜也有意?”这倒是让陆画扇有些出乎意料。转念一想,安亲王风流倜傥,尤爱美人,对凤掌柜这样的,必然也是如此。
安慰的拍了拍韩澄的肩膀,“承羽,那你可知凤掌柜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韩澄微微摇头,“她有心怡之人……”
“安亲王?”
见韩澄没了声音,“他二人身份悬殊,不大可能会在一起的。”
韩澄脑海里闪过烟姝方才的一席话,即使身份悬殊,那又何妨……一时苦笑不语。
陆画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茂盛发楠木,“说起来,前几天叔父还和我说起,西南江家妹妹要来京安城游玩,你找个机会也约着凤掌柜一同,让江家妹妹再帮你打探打探。”
红非月看着月老阁台镜中朝京城赶路的江青婉,终于要回到正轨了,转头吩咐了一声正在干活的小灵童,“银线,赶紧把红线理出来,给他们牵上。”
凤鸾鸢啊凤鸾鸢,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红非月写了一封灵书传给鸾鸢:回头记得请我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