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一个木匠,更是一个长在大山里的人。如果说我外婆是一个“长在地里的人”的话,那我爷爷就是一个“长在大山里的人”。在我的印象中,爷爷是一个很少上心农活,而对上山情有独钟的人。
可能因为爷爷是一个木匠吧,除了别人提供材料外,他所选的每一根木材都是自己去山上精挑细选的(自己家的山头哦,并非乱砍滥伐)。其中最扎实的木头叫青冈(滇青冈),其坚硬程度就连斧子也很难将一根直径3厘米的树砍断。虽然这种体型不大,但却确确实实的是一位重量级的选手。用这种木材做家具优点是比较牢固,再加上爷爷把榫卯结构用到极致——做桌椅门窗从不用钉子之类的,所以一把椅子可以用十几年至几十年。缺点是不叫重,很难搬动,家里有一个青冈做的凳子,十几年了还有三十来斤。所以爷爷一般帮别人做家具的时候选用的一般是花楸树(擦木)和杉木,至于柳杉木一般不选用。
一很木头历经艰辛运到家里,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把木材固定在两个十字形的叉上,用墨斗弹上所线路,二抬大据把木材割成一块块的木板。之后数天,刨子、锉子、凿子、牵钻、锤子等齐上阵后,经过爷爷一番复杂的操作之后,家具才具有其形状。家具成形之后还得刷上一层漆,以防治虫子的咬食,阻止水的渗入等。爷爷所用的漆,是他自己去山上的漆树上割来的。漆是中国最古老的经济树种之一,籽可榨油,木材坚实,为天然涂料、油料和木材兼用树种。漆液是天然树脂涂料,素有“涂料之王”的美誉。部分人会对漆树过敏,接触到漆树的数小时到数日的潜伏期之后,脸及唇、手指、胳膊、脖子等红肿起来,有的如湿疹状,这是所谓的起斑疹。所以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过敏的,见到漆树最好还是绕道而行。至于怎么割漆嘛,几乎与东南亚割橡胶一样的,在树上割一些小口子,让其汁液从割的口子里就出来。一天能得到五、六两的漆就算是收获颇丰了。爷爷割的漆不仅自己用,还会卖一些给别人。
我相信爷爷是我们村里对山上最了解的人,他知道在什么地方有药材,什么地方有野果,什么地方会有菌子,什么地方有野果。爷爷一般会在八、九月份带我们上山去摘野果,山上的树木茂密,野果也是琳琅满目。野生的猕猴桃,有长毛的,也有没长毛的,我还见过一株有点程倒三角的。八月瓜、猫儿瓜、癞头果(四照花果)、蔚蔚子(红色的,一串串的。不知道学名是什么,百度也没查出来。)等,至于泡儿类的太多了,就不说了。其中猕猴桃、猫儿瓜、八月瓜往往是采摘的目标对象,得在它们尚未完全成熟前采摘下来,不然可就只有鸟儿们的分了。上一次,山满满的两背篓。摘回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豆壳里,几天以后就可以吃饭又甜又软的野果了。
山上,就是一出宝地。春、夏、秋三季都有野果吃,冬天时也可以挖一些冬笋。山上的药材也是丰富多样,野生的重楼(七叶一枝花)、天麻、玉竹、何首乌、天南星等等,可以这样说常见的植物几乎都可以是药材。记得小时候野生的重楼、天麻等还能够找到一些,但由于那些年的疯狂高价收购,现在山上已经很难见其踪影了。山上的菌子那些年也是层出不穷的,竹笋、板栗菌、包谷菌、马桑菌,可能是处于云南的北方吧,我们所食用的菌子几乎都是长在树上的,至于那些长在地上又大又鲜艳的,是在不看尝试啊,过过眼瘾得了。山上的动物既是林中的主人,也是守护的精灵。在山中最常见的出了鸟儿就是野鸡了,虽然我没在山里看见过野猪和野兔,但从它们留下的足迹和毛发还是可以推断出它们的存在。听爷爷说,几十年前还有豹子的存在呢。
爷爷是一个勤劳的人,每次爷爷上山都会捡一背篓的柴回来。我们冬天烧的是煤火,夏天烧的是柴火。夏天要用的柴,几乎都是爷爷从山里捡来的。爷爷很少做菜,他做的菜一般都含有山间的野菜,真真花、蕨苔、野菌子,都特别的美味。
爷爷去世已经六年了,现在上山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树木野草把原来的路围了一层又一层,山间的动物仿佛迎来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再也不会有一个倔强又能干的老头来惊扰它们安静的生活了。而爷爷的锯子、刨子等已经不知道被扔在了什么地方了,他住了一辈子的木制的房子,前不久也被拆的精光。他的足迹好像真的不见了,而山脚那几颗孤零零的漆树挂着的老旧伤疤似乎能够证明他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