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丘县志》卷三山川志中,关于西山,上面记载了这样一件古怪的事情。
北宋时期,北方战乱频繁,百姓弃田逃荒;党项人在黄河上游无节制地饮马放羊;加之历代皇帝大兴土木修建陵寝,致使黄河在这个年代终于爆发,下游年年决堤,洪水泛滥成灾。
河丘之“河”即为黄河,地处黄河下游的河丘,每年都要遭受黄河水患的侵袭。
百姓流离失所、庄稼颗粒无收,地势较低的坟头更是直接被洪水冲走,棺材板载着腐臭的尸骨乘风破浪,不仅会污染河水,随着三伏天的来临,腐烂的尸体更会随着黄河大肆传播瘟疫!
这个时候,一个曾祖父携曾祖母已经漂到邻县的河丘小吏含泪站了出来,提议就近开采西山石料,通过本地漕运,沿曲水河将石料运到黄河边,用以加固黄河下游河堤。
河丘乡绅官民商议再三之后,认为此法可行可以一试。
于是由官府出头、乡绅出钱,请来当地有名的石匠,以及一众百姓,拿上铁镐铁锤、大箩小筐,装备齐全地赶往西山。
开采石料耗时耗力,本应背着第一批石料在黄昏时分下山的他们,虽然也是在黄昏时分下的山,却是空着手折返回来的。
个个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人数看上去比去时还少了几个。
事后经人一打听,问过当时在场的人之后,这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众人来到西山山脚后,先是拜祭山神,紧接着河丘县令站出来说了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众人那是情绪高涨,干劲十足。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石匠勘探完地形,冲着巍峨隐秘的西山某处伸手一指。
就在此处开工!
然而,这个花大价钱从邻县请来的石匠抬头望着西山的地貌走势,却是眉头紧皱,迟迟不见其有任何动作。
在众人多番催促下,这石匠才弯下腰捡起一块脚底下的碎石,放在手中掂了掂重量。
在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在,石匠又往石头上吐了口唾沫,等了一会,却是转过身向县令摇摇头。
石匠告诉县令,这边的石头完全不能用作河堤石料。
县令好大喜功,本想靠这件事造福百姓的同时,也给自己挣个功绩,一听石匠说不行,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不定。
你说不行就不行!
继续开凿!
县令一声令下,石匠不得已带领一众农工继续开凿。
但石匠没有在山底下直接开工,而是选择在离地面足有十余米高的岩壁上悬空开凿。
至于为何不选择更易开凿的山脚,一行人起初也很费解,但很快众人就明白了石匠的良苦用心。
石匠坐在悬空板凳上,拿出墨斗,在石壁上熟练地打上笔直墨线、随后沿着墨线用石錾凿出一道浅槽,众人沿着石匠所划槽痕,坐着悬空板凳上继续开凿。
很快,众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一块巨石便从山体上被凿了下来。
大小官员早已撤离危险区域,隔着老远好奇张望,只见巨石从岩壁上剥离,顺着石匠提前凿好的凹糟倾斜,轰然栽倒在地面之上,扬起滚滚烟尘。
待烟尘散去,县令带着众人兴冲冲地赶往查看,刚到地方直接傻眼了。
想象中坚不可摧的巨石,掉落地面之后竟然摔碎了,而且是稀碎。
这时众人才明白石匠为何要选在高处开凿岩石,为得就是让众人明白,这种岩石不堪大用,根本不能拿来加固河堤。
至少在水泥发明以前,都是如此。
石匠这才缓缓走来,向众人道明真相,原来这种石材名为石灰岩,虽然本身也算坚硬,但却容易被雨水侵蚀。
经雨水千万年的溶蚀冲洗,西山外表的石灰岩早已被改变了材质,变得脆弱不堪,用来防护黄河水患简直是痴人说梦,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导致河口决堤!
县令也是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放弃了开采石料这个办法,铁青着脸大袖一挥,准备下山。
一旁衙役赶忙召集众人,开始在山脚下清点人数,第一次踩点,来的人数总共也就三十好几。
衙役点了一遍,发现人数明显对不上,这一小会功夫不到,竟然不见了六个民工。
起初众人没有在意,只是以为他们想偷懒,趁众人不注意悄悄跑回了家。
直到众人在回去的路上,那个石匠眼神好,竟然在深林边发现了一只不起眼的布鞋,摸着鞋内还是热乎的。
西山来回一趟十几里路,谁会傻到不穿鞋赶路。
石匠冲着深林唤了几声,但幽暗未知的深山中只传来野兽林间穿梭的声音,并无半点人声传来。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些人很有可能遭遇了野兽袭击,
县令心知不妙,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口失踪,如果找不到人,那不用考核,他自己也清楚肯定会被评为下下等级。
县令立马下令,让众人抓紧时间搜寻几人,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也觉得事情闹大了,在幽暗浓密的荒野山林里开始搜寻,搜遍满山一无所获,除了石匠发现的那只鞋以外,再没有发现关于他们的任何踪迹。
山中天色本就黑得比山下早,眼看太阳快要落山,深山中不时还传来野兽嚎叫,众人不约而同地中止了搜寻,沿着走过的路往回走。
等众人再次回到集合地时,衙役再次清点人数,发现这次居然又少了五个人!
听到这个消息,河丘县令差点当场昏过去,胆小的更是裤子湿了一片,石匠也是后背湿透。
难道是因为刚才举动惊扰了山神不,故而招来山魈伥鬼,用来惩戒他们?
不知不觉中,天色开始变暗,山里起了雾,不消多时,白雾便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整个西山,也吞没了上山开采石料的一行人。
朦胧迷离的白雾掩去了众人下山的路,看不真切的深山中似乎传来了呼救的声音,但众人只当做是幻听,没人再去尝试救人,也没人想去探究事情背后的真相。
石匠眼中目光闪烁,默默掏出了墨斗,传说墨斗可以驱邪降妖,虽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众人见石匠将墨斗掏了出来,心中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见原本三十多个人,少了十一个人之后,如今还剩二十出头的幸存者紧紧贴在一起,手里握着石匠墨斗中的墨线,在白雾中有惊无险地下了山。
众人回到县内方才缓过劲来,回到县里一打听,发现失踪的那几个人,确实没有先他们一步回到家中。
县令当即下令,有关失踪之人之事明日清早再想办法,关于此事且不可外传,不准妄谈鬼神之说,但他手中的漆黑墨渍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洗去。
天色已晚,众人心中极为沉重,各怀心事的回到家中,石匠和此事有关,也在客栈住了下来。
据《河丘县志》中最后几列字记载,一晚过后,石匠不知所踪,其余人对于搜寻西山失踪民工之事,也是纷纷三缄其口,不再谈论此事,直到县令任期结束,这件事终未被再次提起。
而那个石匠,据说有人打柴时曾在西山山脚偶遇过一次,但却没有看见他下山,自此以后,河丘当地也没人再见到过他。
…………
无人知晓那个石匠为何再次踏足西山,又是否留在了西山,亦或者和失踪了那几个人一样死在了西山。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并没有当众讲出来。
西山由于石料的特殊性,不仅不能用作河堤,由于雨水的冲刷,西山形成还会有很多隐秘于草丛中的天坑,一旦有人失足其中,如果没被及时发现,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其中。
这些天坑非常深,掉入其中很有可能会摔晕过去,就算有人叫唤也听不到……
并且潜藏在地底深处的地下河来势更汹,对西山内部结构冲刷更为严重,从而使西山的地下形成巨大的地底空间。
现在来讲,这种地下空间叫作:溶洞!
夏小衍猜得不错,西山深处确实藏着巨大的地底空间,也就是所谓的溶洞。
一场突然起来的地震,致使本就脆弱的西山石灰岩裂出了地缝。
透过地缝,隐藏千年的西山溶洞终于要暴露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