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历2008年,初春时节。
浅草野的春天是被包围在葱绒的绿色之中的,据说,浅草野这个名字也是古时候的人们在穿越了郎吉德荒原之后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遍布野草与溪流的溪谷所治愈,于是将此地命名为浅草野溪谷。历经上千年的时光荏苒,这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安详,即使是十年战争也未曾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距离左丗晓转学到浅草野灵塾也已经过去了半年。在这半年之中,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大家还保有一点对于新同学的好奇心之外,之后的晓在班级中仿佛变成了隐身人一般,再没有谁对他投入过一丝关注了。就连眼神都没有相接过一次,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不是大家在排斥他,倒不如说是他在排斥大家。从头到脚,晓的身上无处不散发出浓厚的“不要靠近我,不要接触我”这样的气氛。再加上入学不久晓就与高年级的学生特别是留学生之间就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整个学校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与这么个麻烦扯上关系。
除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无视他了。
每年的四月初,浅草野灵塾都会举办全校范围参加的运动会。运动会项目包含了普通的学校也会开设的田径项目,更主要的还是会举办关于灵装方面的特殊项目,比如简单的灵装赛跑,以及每届运动会的重头戏,武装模拟战。
武装模拟战是以班级为单位进行的,让学生们装备了基础的灵装之后展开关于旗帜的争夺战。这一比赛的特点之一便是注重对于简单灵装的灵活使用以及开发,更重要的则是锻炼学生们的集体配合能力。因为所允许使用的都是最低程度的灵装,所以力量方面的差距并非是获胜的重点,如何正确而灵活的使用这微薄的力量,如何团结起班级内每个人的力量,才是获胜的重点。
但是摆在三年七班面前的问题,相当严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班级里有两个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团队合作的人在。一个是孤僻的新生左丗晓,另一个则是孤傲的楚家少爷楚门松。这两个人都是班级里面的空气人,如非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跟他们有任何的交流。可是现在就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了。
老师将布置作战计划的任务交给了班长菲鲁铎·彭斯,但是这位来自于费尔马的小领主家的孩子可没有自信能够驱使的动这两个出身莫名的家伙。但是如果不充分调动每一个可以使用的战斗力的话,那么模拟战的胜算就会平白比别的班级低好几成。左丗晓还好说,只是个连最基本的灵力使用都做不好的吊车尾插班生,但是楚家的少爷却是重要的战斗力,他的实力在整个年级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是面对高年级的学生也丝毫不落下风。如果放弃掉这个宝贵的战斗力的话,那么就无异于自断一臂,离年纪第一的奖励,左丗本部观摩就更加遥远了。
去左丗本部观摩,这是每一个就读于灵塾的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事。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无异于一次前往梦中之地的圣地巡礼。每年都只限每个年级获胜的那个班级才能得到这个奖励。学生们会从第一分队到第十八分队,每一个分队都进行依次参观与学习。这对于一个立志成为左丗的孩子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奖励。
模拟战从三年级开始,所以这也是这批孩子第一次参与。而且据说,三年级第一次就获胜的班级,有着很大的几率会连续获胜直到灵塾毕业。所以,人生中的第一次模拟战,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次模拟战。
没有办法,因为不想输,所以至少,楚门松这个最强的战斗力一定要被调动起来。
为了能够说服楚门松配合班级的作战,班长彭斯决定找跟楚门松关系比较好的菲卡莉特帮忙。
现在是下午班会期间,被分配了小队长的几个学生正在讲台上聚在一起交流着作战思路,底下的学生们则是在各自抱团讨论着。菲卡莉特也是小队长之一,因为她出色的人缘,同时还被任命了副指挥的角色。但是无论怎么讨论,总还是缺少了一些战斗力。三年七班需要一个能够坐镇老家,守住班旗的角色。当然,大家一直讨论这个角色由楚门松来担任最为合适,但是楚门松实在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很难说这个出生在左丗的名门贵族中的楚家少爷会对这个模拟战感兴趣。毕竟这种奖励对于他来说跟没有一样,左丗本部就仿佛他自家的后花园。
菲卡莉特就这么被决定了,成为来说服调动楚门松的人选。
于是,菲卡莉特找到了按照惯例坐在班级最角落的楚门松。他现在正在看着不知道什么的书籍,班里面的热火朝天的讨论仿佛与他无关。
“班长他准备要让你当中军大将呢!”菲卡莉特凑过来说。
但是楚门松却对此毫无反应,依旧兴致缺缺的的看着这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
“喂喂喂,说好的我讲话你要认真听的啊。”
“真烦诶,我不是也说过了,这次模拟战我不会参加的么!”
“只是当个大将而已啦,只要一直坐在老家里就可以了,什么都不用干的。”
“我又不傻啦,明明大将才是最容易受到关注的部分吧!”
“没事的啦,只是蹲在据点里面做做样子而已啦,而且赢了的话还能去左丗本部参观呢!”
“我去那里又没有什么意义,只会看见不想看见的人而已。”
“但是班里面的大家都挺想赢的啊。”
“那班里的大家努努力不就好了,而且我本来也早就说过了,这次模拟战我不会参加的吧。”
“嗯......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果然七班没有你在的话实在是不太行啊。你看,你的实操能力在年级里面是最强的吧。”
“不,一班的宫历要比我强,四班的诺艾尔也比我强的多了。我成绩很菜的。”
“你的成绩要是很菜的话,那整个三年级就没有人能算是成绩好了啊。你这样说对我们很失礼啊喂!”
“啊,算我对不起。当我没说过。总之,比我强的多了去了,有了我也打不赢的。你们还是努努力找找别的办法吧。”
楚门松油盐不进,恪守着自己绝不出风头的准则,坚定地不愿意加入模拟战。菲卡莉特虽然跟楚门松的关系还算是好,至少比一般学生来的好一点,但是也没什么说服人的天分,废了半天口舌也依然没办法说动楚家的少爷。
在上面看菲卡莉特跟楚门松交流了半天依然没什么起色,班长的彭斯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于是他决定不得不动用一下卑鄙一点的手段了。这是他在春假中刚刚从家里的老管家那里学来的办法。
他拍了拍讲台,将班里嘈杂的交流声截止下来。同学们听到突如其来的拍桌声,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在了讲台上,彭斯的身上。
“咳咳,大家,经过我们小队长之间的的讨论,我们决定把大将的位置交给楚家的楚门松少爷来担任。楚少爷的实力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他来当大将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此言一出,台下纷纷呼应。
“没毛病。”“楚门松可是全年级一流的,他来当大将那就没人能偷走我们的班旗了。”“我会支持你的!楚少爷!”“楚大将!可全靠你了!”之类的声音纷纷响起。
这招叫做裹挟民意,利用大多数人的意志去压迫少数人。这可是相当高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不能随便乱用,老管家这么给他交代过。现在看来,这招是真的用对地方了。
面对全班人的声音,楚门松再不想变得引人注目,也不得不接受所有人集中的视线了。现在的压力来到了他的身上,如果不想受到所有人的敌对的话,那就只能乖乖听话,接下模拟战中大将的职位了。
这家伙故意这么来搞我一手的。楚门松心里暗自清楚。但是班级内部的气氛已经这个样子了,如果现在自己不接下来的话,一旦七班输了——这是极大概率的事件——那就会变成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出战才导致的模拟战失利。那么以后的三年都不得不被人记恨,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这对于只想安静的,平安的度过学校生涯的楚门松来说绝对是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但是如果就这么简单的接受了,那么也太憋屈了。总得趁机找点什么办法来挽回一点损失。
这时候,楚门松突然回想起了那一天,左丗晓来到三年七班的那一天,无意中曾与左丗晓的对视。
那种奇妙的气氛他一直都耿耿于怀,很想揭开左丗晓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可惜,虽然之后他也在私底下单独找机会跟左丗晓进行了多次交流,但是对方的态度却极其的不配合,甚至于再也没能与他对视一次。而且时至今日,左丗晓的右眼还依然被绷带所遮蔽,长发也未曾修理过,长得愈发的长了,加之他身形瘦弱,从背后来看完全就是个女生,仿佛就是个缥缈的幻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那一天他到底看到的是什么,楚门松一直很想探个究竟。或许,这一次模拟战也确实是个机会。
这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心,还是来自于什么说不清的冲动,又或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所引诱,楚门松也说不清。他只是觉得这个来自于左丗本部的孤儿,身上有着某种强烈的,吸引人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的秘密。
楚门松下定了决心,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之中,站了起来。
“我要来当大将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
他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唯一的奇点,那个仿佛是交际黑洞的瘦弱身影。
“我希望左丗晓能跟我一起坐守班旗。否则的话就找别人来当大将吧。”
这是反手的裹挟民意。只不过把压力转移到了无辜的第三人身上罢了。
晓的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震,但是他依然保持着阴沉低微的姿态,没有人能透过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显然彭斯没想到楚门松会玩这么一手,要让班里最最最难以沟通的怪人同意,这个难度说不定比说服楚门松还要来的困难。不过既然如此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试着说服这个怪人了。
谁料不待他出口发言,左丗晓自己却率先轻轻地做出了回应。
那是少有的,大家听到的左丗晓那清脆的快要裂开的声音。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