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叶枫给杨茜喂完饭准备离开时,后者叫住了他。
“叶枫。”三日来,杨茜第一次开口说话,也是第一次喊对方的名字。“嗯?”叶枫笑容可掬地转过头,“你叫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理我了呢。”
“对不起,不是我不理你。”杨茜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叶枫把空碗搁在一旁的小桌板上,慢慢坐回床边:“大夫帮你检查过了,主要是大脑遭受撞击导致的创伤性失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就会恢复的。”杨茜脸色苍白地苦笑了一下。
叶枫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不甘:“以前的事——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杨茜点点头。叶枫暗自叹了一口气,扶起杨茜,把她脑后的枕头放平:“你先睡会儿,我晚上下班再来看你。”
“你别走。”杨茜抓住对方的手:“我一个人害怕。”叶枫举目四顾:“这光天化日的,你怕什么?”杨茜的手勾得很紧,嘴唇抖抖瑟瑟:“你听——”叶枫侧耳细闻,除了隔壁洗手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其他什么都没听到。
“睡会儿吧。”叶枫把杨茜平放到床上,轻轻拨开耷在她额前的一缕长发,“楼里这么多医生护士,他们会照顾你的。”“不行。”杨茜死死抓住他的手,“我一睡着就做噩梦,特别害怕。”
“你梦见什么?”叶枫感到好奇,他想知道,失忆的人会做什么梦。
“在一个房间里,洗手间的水哗哗流着。进去之后,我发现浴池里的水满了,地上也积了很深的水。于是,我就去查看墙角的下水道,看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说到这儿,杨茜连打了几个冷战,在叶枫的再三鼓励下,才继续讲道,“我看到里面有一团头发,我把手探进去想把头发拽出来,结果——,结果拽出一团腐烂的皮肉和一些碎骨头——”
叶枫谨慎地插口:“是动物还是人类的?”
“不知道。我很害怕,就往门口退,却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在浴池边。这时,浴池的水中坐起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副骨架,因为他身上的肉几乎都被剔光了——”杨茜缩回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两腿亦跟着蜷起来,“这个梦太恐怖了,可更恐怖的是,这几天我一直在做这同一个梦。”
叶枫听完不觉一身冷汗,但他尽量克制了不安和惊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估计你在车上听到我们谈案子的事情,心理受到影响才会做这样的梦。”杨茜点了下头:“可能吧。”
叶枫吐出一口气,看看左腕的手表:“我得赶紧走了,下午两点还有个会。”刚好一名护士端着托盘推门进来,叶枫匆匆起身对她说:“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谢谢。”说罢,他冲杨茜微笑着摆摆手,快步跑出房间。
刚出病房的门,叶枫便被叫住了。转头一看,见一中年男子正在洗手间门口抽烟。
“您是——”叶枫仔细打量对方,待中年男子摘下遮阳帽,才认出他来,“朱队,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朱队拧灭烟头,丢到垃圾桶里,冲他招招手。叶枫狐疑着走过去:“下午两点有会,我正准备赶过去呢。”
朱队重新戴回遮阳帽,朝走廊里快速扫了一眼,似乎怕别人认出他来:“我给改到下周一了。”
“也不早说,看把我给急的。”叶枫挪开一步,指指不远处的楼梯口,“咱换个地儿说吧,这儿味儿不好。”朱队站着没动:“不用了,就几句话。”叶枫迈开的脚只好收回来:“什么事啊领导?”
朱队下巴朝病房挑一挑:“杨茜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外伤也就算了,还失忆,连我都不认识。整天紧张兮兮的,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叶枫瘪瘪嘴,“我觉得她挺倒霉的,电影学院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工作,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朱队举手打住:“我的意思是,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估计还得三五天吧,这只是针对外伤而言,记忆的话,就难说了。”见护士从病房出来,叶枫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朱队,“您来就为问这个啊?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五天。”朱队简单盘算了一下,“正好赶上下周一的会。”见叶枫云里雾里,朱队直接告诉他:“是这样,我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叶枫噗嗤笑出声来:“不是吧,您还认识导演或剧组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朱队的神情相当严肃:“我跟局长已经初步沟通过了,按天计发报酬,一天300。”叶枫的笑慢慢收回来:“你打算让她做什么?”
朱队沉吟片刻,缓缓吐出八个字:“复活死者、还原现场。”叶枫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下意识地朝病房看了一眼:“这个——好像有点难度,她未必会同意。”朱队似乎对此胸有成竹:“没关系,我来就是想跟她当面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