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石冢”上真有一块大石头,我们围着石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出来。
“是陨石吗?那肯定是文物了。”晓峰说。“如果是文物,专家肯定就拉走了。”
普普通通的一座汉冢而已,没有开发,谁知道是谁?
传说传说,都是猜测和演绎而已,自明代以来朱元璋为国人创建了天上、人间、地下的缜密而完善管理制度体系,更重要的是开创了根深蒂固的皇权制度。最高统治者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下凡到人间天子是皇帝、管理地狱是阎罗。基层(县)有土地、城隍、县令分管神、鬼、人事。玉皇大帝是中国三教合一的世俗产物,是中国传统思想与外来文化调和包容的结果:孙猴子大闹天宫,玉皇大帝请如来佛祖才保天庭安宁。
据清末县志载,自蒙元代统治以来,关中历史记录已经破坏殆尽,明洪武以后国家要求编制的地方志,才有现在的好多传说:有人牵强说马超、马援是什么地方人;某某村是窦皇后的后代云云只能贻笑大方。“压石冢”传说应属明代以后。
皇陵的风水都很好:头枕莽原,脚蹬渭水,俯瞰京城,日月普照。我感觉没趣,就嚷着下山了。
茂陵博物馆建了好多年,一直不温不火。
仿汉代建筑的门口,工作人员要我们买票,一张票要二毛钱。我们四人推说是进去照相的。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是附近乡党,周围的学生整天来串门,号称要买东西(里面有商店)或照相,他们心知肚明,都打哈哈让进去了。
没想到门口照相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特别认真,拿出一沓票据就要写:
“照相先交钱。照几寸?”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肯定不是一寸。
女人干练的给我们讲:三寸就可以,加洗……三张。交钱,一共一块五毛钱。
晓峰掏了六毛、我有五毛,大象说我这有……
收了钱,女人拿了双镜头120相机:在哪儿照?
晓峰一本正经的说:进去看看哪儿好才行。顺势就跨进了大门。
眼前是霍去病墓,这个向北追击匈奴“倒看北斗”的英雄,二十四岁死在了祁连山。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就把他的陵墓修成了祁连山的样子,据说陵上的石头是从祁连山运来的。
距离墓碑前有一花坛,翠绿翠绿的冬青剪成狮子还是老虎的样子。
女人说:就在这吧,可以照全貌。
不行不行。我们七嘴八舌的讲起理由来:
“俗,太俗。”
“大多数人的选择,我们可定不选。”
“要有艺术感,要把我们拍成有纪念意义的……有特色有意义的。”
往里走,两边展览室,后面是一个月亮门里面的竹子亭亭玉立,古色古香的很有传统的感觉。
就这。
四个人分成两排,晓峰和合在前,我和大象断后。
女子刚说好了。大象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上厕所。三人见状,忙问:厕所在哪。跟着一溜烟的跑到男厕所里了。
晓峰说:那女的还想叫咱买票呢。
四人一边尿着一边哈哈哈笑了。
霍去病墓在绿树环绕的之中,犹如一座私家庭院。拾级而上,婉转曲折,别有情调。墓顶有房,人称“娘娘庙”可求子孙。旁边有群人戏称“到后面,快去求签,保佑子孙当皇上。”一行人就下去了,隐约听到后山嘻嘻哈哈的喊:
女子女子……小子小子……哈哈哈哈
有时一顿的唏嘘之声。
其实博物馆的精华部分在霍去病墓两侧的汉代石刻,粗矿、大气、简洁、明快。最有名的“马踏匈奴”:一匹雄健的战马脚下是躺着拿着弓箭、长着络腮胡的匈奴人。两千年的风风雨雨一点都没有改变雕刻的纹路,现在依然经受风吹雨淋,但雄风不减当年啊。这是什么样的石头?是什么样的人构思出来还能得到皇帝的认可?
霍去病与卫青同期抗击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卫青功绩和地位被霍去病高;金日磾为汉武帝临终的辅政大臣,三墓相邻不足百米而霍去病墓居中,博物馆又厚待霍去病,不知为何?
卫青墓上孤零零歪脖树像一个孤独的老者,金日磾墓处在一片麦田中,远处有霍光、上官桀的墓。历史永远是个谜:霍去病“倒看北斗”二十四岁而殇;卫青有当皇后的妹妹,一生夹着尾巴做人,立下赫赫战功却不敢受封,后因“巫蛊”案差一点被灭族。汉武帝临终的辅政大臣霍光,族诛上官桀、桑弘羊两位辅政大臣,废立昌邑王,辅政二十年,国泰民安,四海臣服,为汉室的安定和中兴建立了功勋。但党亲满朝,威震海内,声威连皇帝都“如芒在背”,其去世后以谋反罪被族诛。
唉,天看云卷云舒,地走沧海桑田,人过春夏秋冬,历史都逃脱不了原生的宿命。
汉武帝的母亲是离婚后嫁给孝景皇帝的平民,并生下刘彘(汉武帝)。刘彘天生聪颖过人,慧悟洞彻,进退自如。三岁时,景帝抱于膝试问:“乐为天子否?”对曰:“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刘彘当了皇帝不爱金屋藏娇的原配,却偏偏爱上了当歌姬(奴隶)的卫子夫,并立她为皇后。卫子夫年老,武帝想再访求绝色佳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佳人是宫廷乐师李延年家世微贱的妹妹,据说李夫人生得云鬓花颜,婀娜多姿,楚楚动人,擅长歌舞。汉武帝欣然纳其为妃。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行盐铁财税制度、实行“推恩令”强化中央集权、重用外戚横扫匈奴开辟了辽阔的疆域,奠定了汉地的基本范围。他的功业,对中国历史进程和之后西汉王朝的发展影响深远。但汉武帝“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奢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几矣”。(司马光《资治通鉴》)“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汉武帝对自己的行为用“罪己诏”进行自我批评,置自己过失于天下舆论中心。“晚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巫蛊”事件让自己身心焦虑不久撒手西归,八岁的刘弗陵登上皇位。汉武帝忌惮子少母壮外戚干政,却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立子杀母”制度,给大汉王朝留下另一个漏洞:权臣当政。
二十四史其实是不断完善皇权及其管理体系的过程:历朝历代或亡于外戚、或亡于权臣、或亡于宦官、或亡于藩镇。有宋以来,经济繁荣、强干弱枝、重文轻武、相互掣肘;蒙满统治,人分四等、禁汉习武、剃发易服、文字入刑,奈何亡国?
或曰: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