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阿信从他眼中看出了忐忑不安。哪知阿信一手挠着后脑勺,一手端着书,喜笑颜开道:“酒麻木你有这么好的书,怎么不早拿出来。”
王镇恶强装淡定,道:“对症下药,因材施教。”阿信这小子是那人的作品,虽未对其进行雕琢打磨,放逐他于人间,但并不意味着阿信的性命是随便可以剥夺的。
阿信绝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孤苦伶仃,人间流浪,背后的眼睛居于中天之上,注视阿信的一举一动,进行着一场关乎血统,命运,冥冥之数三者之间的研究。这是王镇恶自己肆意的猜测,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过,确实在冥冥中,似有一双大手将阿信推给他。躲藏在永恒时间逆之流中的人操纵着一切,包括天机。
“这么说,这小子背后势力挺大。”王镇恶一妄猜测,忍不住心中自嘲。
“炼气,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阿信迫不及待,昨夜的自强欲望,今早起床并没有消失,他不是一时兴起的人。
“炼气,是一个全新的境界,可以助你脱去肉眼凡胎,看清人间的本质,鬼影不再是虚影,妖魔无所遁形,促使你大脑更深一步思考,助长谋略人性,人与人之间诡斗,帮派与宗教的交锋,教义的传播,以及征服人间。”王镇恶眼神释放着无尽的繁光,他极力构造了一个炼气之后的世界,怕的就是阿信心生畏惧,畏缩不前。
王镇恶突然莫名的癫狂,在他身上找不到的奇迹,他希望能够在阿信身上找到。
“《死人心经》,修炼亡灵道气的炼气之书,速成之法,共分十层,夺取生死亡地的亡灵道气,性属极阴极煞,亡灵身上有我们炼气士梦寐以求的亡灵道气,炼化它们,成就自身无上修为。”王镇恶开门见山,他曾止不住好奇,妄加修炼。而今,再见《祭经》,依旧忍不住的热血澎湃,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那个精力旺盛,激情四溢的年纪。
“十层?一层比一层厉害?”阿信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傻里傻气地问道。
“对,十层,一层比一层厉害。”《祭经》是一本神秘的书,各类古籍对其记载一片空白,《死人心经》还是出自上任玉将之口。见多识广的上代玉将也仅限于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别的也一概不知。至于十层,是他即兴起意的精彩杜撰,和强加渲染。一层一层的东西总是比平铺直叙的东西更令人感兴趣,好比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多半比说话开门见山的人更讨人喜欢。
阿信也不过小孩子,随便说说具有神秘感的玩意儿,他便会大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太看得起阿信。
现在阿信的自强欲望无比强烈,精力无限充沛,像一匹只顾交配,传播子嗣的种马。
“那你现在就教我。”阿信一脸狰狞,他发誓要在最短时间内成为强者,看到王镇恶嘴里所说的精彩世界。达到能够对抗鬼怪教,为十把刀弟兄报仇雪恨的目的。最后达成首领遗志,送十把刀所有弟兄落叶归根。只要变得强大,责任召之即来,同样挥之即去,达到心灵上无愧于心的酣畅淋漓。
王镇恶欢喜,不过他心里还是局促不安,一把抢过阿信手里的《祭经》,暗说,一切都得按照他的精细步骤走下去。《祭经》可是《死人心经》,随便练练,还真成死人心经。
阿信一脸紧张,忙问道:“酒麻木,这种上等炼气心法给我,你后悔了?”
王镇恶摇摇头,道:“此经非同小可,不同于《山川灵海炼气志》,一字一句必须打整清晰,否则,轻点走火入魔,重些粉身碎骨。估计你字儿都认不全,我怕得紧呢!”王镇恶装苦道。
《祭经》的确非同小可,它不是什么入门心法,而是直接登堂入室,开门见山的炼气法诀,一字半句之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且《祭经》晦涩难懂,书中更掺杂古夏水文,古陶朱书等大上古文字。莫说阿信摸头不知脑,就连王镇恶自个儿认全所有文字,也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接下来三天,王镇恶查阅典籍,东奔西走。阿信翘首以盼,心心念念《祭经》,夜半做梦,练成十层,成就世界无敌大高手。平地飞沙石,心入上九霄,一切景观幻想都由他掌握拿捏。三日来过得如梦似幻,云里雾里。
直到第六天,王镇恶乱披着一头脏发,佝着腰,偻着背,双眼猩红,脸皮蜡黄,嘴皮微颤,耳朵暗黑,似一个病入膏肓的病患。
见酒麻木这副模样,心中甚是愧疚,他自己一副样子,比之王镇恶也不逞多让。自拿过那本《祭经》,手触黄皮之上油腻,就有魂牵梦绕,走火入魔之感。
阿信还没意识到自身的变化,他和酒麻木也都还没认清《祭经》的可怕之处。潜藏在太古深渊的秘密,《祭经》曾引发数次战争,它夺取战争中丧生的亡灵,在亡灵的滋润下,屡次进化,并藏匿于《祭经》诸多文字中的异诞之体。
《祭经》的强大超过所有人的认知。之前安排自我宿命,强行落入王镇恶之手,寻隙占据王镇恶的强大生命力,但王镇恶天生正气,与亡灵道气相冲相背,加之遇见同样正气浩然的上任玉将,共同将《祭经》最本质的异诞之体镇压。
王镇恶虽有此经历,但他仍然没有意识到《祭经》并不只是一门危险的炼气心法,而是借《祭经》文字之言,暗藏于文字的象形意义,排列组合之中的异诞之体。
一旦触及,阿信便走上一条不归路,接受异诞之体的宿命,在今后茫茫无尽的岁月中受尽伶仃之苦,风霜之害。
宿命已然种下。
王镇恶踉踉跄跄晃到阿信身旁,笑得狰狞,骄傲地跟个小孩子一样,道:“《祭经》中所有文字,晦句我已经全部解读出来,你去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敬天敬地敬鬼神,我再亲自传授于你。”
阿信同样步履蹒跚,如疯失魔,听得酒麻木此说,慌不迭烧肉备酒。
吃过酒菜,二人神采有所恢复。
阴气滚滚,三五只亡魂盘旋阿信天灵,七八只懒鬼趴在阿信肩头,脚下众鬼缠绕,身前身后鬼拉怪扯……阿信周身如此景致,吓了王镇恶浑身一颤。不经意反观己身,却是大惊失色,大喝一声,道气涌出本我界,游离全身筋络,大小血脉,直接将鬼怪之气全部杀死。
“好凶的《祭经》,此时竟想拿住我!”王镇恶喜不自胜,《祭经》的凶狂不出他所料,他完全相信自身有实力镇压。
王镇恶大手一挥,撒下一层盈盈金光,从阿信头顶一尺处落下。金光似由无数的微小金粒构成,充满重量,充满生命,包裹阿信。似一层金光厚重的膜,吞噬着小子周身肉眼凡胎难以发现的怪异。
金光灿烂,阿信如宝相庄严的神佛,沐浴其中。身受金光的阿信,整个人似被重铸肉身一般,原本麻木虚张,空洞飘浮的身躯恍一疏忽重新掌握。精神,力量,触感,眼观,嗅息,神念,思维……一切重又回归自身手中。
“怎么回事?”阿信摩拳擦掌,掌握思维的他不再是行尸走肉,有了清晰的思考,他意识到这几日的浑浑噩噩不是偶然,而是某物蓄意为之。
王镇恶点点头,道:“这就是你将要触碰的强大力量,修炼它,掌握它,就能纵横世道,捭阖人间。”他把这几日《祭经》的原经文字,注解翻译全部誊抄在另一本书上,原本被他重新存入玉巢中,并加盖了封印。数天来,他对《祭经》又有了重新认识,这是一本极其危险的炼气之书,书中邪念凶暴存在于《祭经》原书封皮当中,只要重新誊写抄录一份,便能大大降低其凶戾邪性。
阿信迫不及待抢过书,正要翻阅,被王镇恶及时制止,道:“我先授你《祭经》中生僻文字的读法和理解,你再全本背诵,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最后我亲手销毁,免得落入心怀叵测人的手里,作乱人间。”越是如此,阿信越是心血高涨。王镇恶言语未尽,又神秘道:“颠覆人间的古秘籍中,便有它占一份。”
《祭经》在王镇恶渲染下越发神妙莫测,珍稀无比。阿信双眼暴射出野兽般贪婪目光,兴致高涨。
王镇恶把《祭经》丢到阿信手中,道:“用最短时间把它记熟,书中我下了法咒禁制,三天之后,火法咒启动,焰禁制灼烧,《祭经》将完全化为灰烬,连同你脑海中的记忆,和你。”
“真有必要!”阿信目瞪口呆,却也一刻也不敢耽搁,翻书观看。
王镇恶郑重其事道:“顶级的炼气法,不是你选择它,而是它选择你,不要让它感觉到你的不堪一用。生僻字,不懂句,赶紧问。我诸事烦忧,时间不多。”阿信在王镇恶脸上看不出一丝玩味。鬼怪教对西南诸国的布局越发完备,每一毫一厘的时间,能教的教义便会传向更广的地界,留给王镇恶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可以对阿信无所不用其极,吹牛撒谎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