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洞外,夕阳渐落,暮色渐沉。红眼斩断拦路的枯藤荆棘,信步走出洞府。
西山霞光漫天,凛风劲吹。红眼如数家珍,扫过众山,无比熟悉的感觉,跟许多年前一模一样。凛风吹过,以红眼体质,竟还抖了抖。
云天边百鸟疾驰,急着回巢,林海中数兽奔忙,隆隆作响,应该是急于回山回穴,远山一股妖气风风火火,荡向长恨山……
大妖红眼不知所措,相当迷茫。他该往何处,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接下来打算,以后打算……乱七八糟:问题涌入他的大脑。他的妖生大计就是打败玉将传人王镇恶,堂堂正正夺回影子岭。数年闭关,他的身体,疾法,细刀,斗眼虽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但距离战胜玉将传人,还远远不够。
“嗯,这?”道道凄凉落入眼眸,本该万物竞生的时节,此时异常悲凉,红眼也不知所措,“去看看影子岭上那后生小子如何?可我的对手是小杂毛王镇恶。闭关修炼么?可还是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一时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抉择。
此时,一道魂光激荡的影子在林中出现,淡淡的幽暗色,鬼魅般身法。那条影子穿行林中,几乎毫光不可见,但落入以眼入道的红眼眼中,却是异常清晰。
红眼百无聊赖,无景可观,恰巧此时所见影子颇有怪异,便饶有兴致地观览起来。影子甚有脚程,一步半里,前脚刚迈出,后脚已达半里开外。
“有点儿意思?”影子所有动作都被红眼尽收眼底,他把细刀系到背上,眼睁睁看着影子到达山脚,上到孤水峰,红眼淡淡一笑,“看来此人是来找我的。”
红眼把头上鸟窝拍去,鸟屎尘土抖掉,抖擞精神,荡开道气,自觉焕然一新。
果然,影子上到孤水峰,径直朝泣骨枯洞走开。在红眼眼里,一步半里算不得了不起的绝技,他的疾法才算得上神迹。
“此人非是泛泛之辈。”红眼心中颇感期待。多年的谋划筹备,积极进取,换来的却是同样的千篇一律的结果,此人前来会不会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影子转瞬抵达跟前,红眼波澜不惊,眼望暮夜千山毫不动容。
“战无不胜,杀人无数的西南之王,名震西南,无人不知的红眼大人,后生王拙见礼。”来者头顶长嘴老鸦尖头帽,只露双眼,身穿火焰三彩阴鬼服,异常神秘。
“这是?”红眼面如深海的脸丝毫不起波澜,心中却是微动,“你是鬼怪教的人。”鬼怪教之名可谓如雷贯耳,数百年前曾在人间引起轩然大波,对人间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后在联合势力的围剿下,才逐渐平息,直至销声匿迹。凡是知晓鬼怪教斑斑劣迹的人,谈之无人不是谈虎色变,畏如鬼神。鬼怪教之臭名,甚至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不想与之为伍。
王拙言即否定,道:“鬼怪教乃妖魔鬼怪之教,我教乃能教,全知全能之教,怜悯黎民,庇护万民,渴求和平的教派,笃信能神,信仰专一,为济世之教。”王拙正气凛然,毫不心虚,侃侃而谈。
睁眼说瞎话,空穴不来风,红眼倒是来了兴致,皮笑肉不笑道:“济世之教?这朗朗乾坤,恍恍宇宙谁不知道能教就是鬼怪教,能教就是歪门邪教,天下共知,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鬼怪教王拙语气平淡,毫无情绪波动,这种当面戳破他的信仰的事,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好像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他的语气与情绪,似是全不相关的两个整体,丝毫不受相互影响。
“红眼大人,想必你对我能教有诸多误会,能教以德行感化万民,以财资救济万民,以无上信仰拯救万民,众生黎民乃我教立身之本。”王拙眼神飞扬,眸中被一股炙热的火焰包裹,仰望沉沦的黑天,张开手臂怀抱过岗的山风,“能神是无所不能的,给予人欲所想要一切。”
四尺高的红眼,仰望着九尺瘦长的王拙,虽然看不见狂热分子的表情变化,但红眼对他语气中对所谓能神的吹捧,实在听不下去。
“无所不能,哼!”红眼冷哼一声,脸上僵硬的皮肉不禁抽了抽,拔出细刀在手中擦拭,“对于你这类狂热分子,我无话可说,但我也奉劝你,不要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耍弄小孩子的言辞,不该对我说。”红眼感觉被小视了,这等籍籍无名的小人,被派来说服他,难道不是对他的侮辱。
“你们能教应该叫你们能神来的,你不过一介小儿,与你言谈,岂不是失了我身份。”红眼不屑一顾,隐隐中也生几分火气。眼前这狂热分子有几分本事,他能一刀杀之,但此人背后的势力是庞然大物鬼怪教。杀了这小子,无疑会与鬼怪教交恶。红眼无所畏惧,但也不想平白树敌。
王拙对红眼言语熟若无睹,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道:“我秉承能神旨意,特来此处,盛情邀请你加入我教,能神无所不能。”
红眼眼中淌出熊熊烈火般的光芒,他已有五分怒了,喝道:“能神,不过伪神,你,不过伪神走狗,我杀一条狗,想必伪神不会介意吧!”
狂热分子王拙勇不畏死,继续道:“能神是世间,唯一之神,无所不能。”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汹涌的杀气,如毛刺一般,袭击着他的血骨皮肉,四肢百骸。纵使王拙这等狂信徒,对能神信仰坚定不移,但在红眼杀气之下,心中至高无上的能神开始动摇,无上的信仰开始偏移。
“玉将传人,也不在话下。”杀气的肆意,令王拙立刻意识到再说下去可能会粉身碎骨,慌忙转口道,把最后一张底牌摆了出来。王拙此人在能教之内身处高位,靠着对能神坚定不移的信仰,被教中长老看重,一手提拔。他如今的拥有的一切,都是能教赋予的,他的唯一信仰就是能神。
此次受长老之命,前来唤醒红眼,让其为能教效命。临行之前,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说红眼是能教布局西南的重要战力,拿下他东南之势即成一半。待来到孤水峰,泣骨枯洞前,早见红眼煞人,细刀冷寒的枯瘦小妖,一眼看出此妖正是大名鼎鼎的红眼。不过,这妖形状怪异,不似能教核心教众个个身高九尺,瘦长挺拔,当下便有些小看红眼。
用一套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能教教义去说服红眼。他料想红眼不过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之辈,哪成想这四尺丁发出如此刺烈的杀气。这才相信红眼杀人之名,赶紧摊开底牌,以利诱之。
“红眼大人,我能教在能神信仰之下,教徒遍及四荒八宇,三教九流,小家信之,阖家欢乐,商贾崇拜,财源滚滚,君主拜谒,国泰民安。但世俗多有不公,我能神有意将人间生灵,财富,寿命,气运,福道平等分配,达到一个完美的和谐,和平。玉将之名,高洁君子。多年前,王镇恶手持凶剑更天月,大肆行凶,残害生灵,滥杀无辜,此等任意妄为之辈,岂能当玉将之名。玉将之后,非是他传承得之,而是阴谋诡计,巧取豪夺,得玉将之名。”王拙颔首低头,模样极是恭敬,侃侃而谈。谈吐污蔑王镇恶的同时,不留余力大肆宣扬能神之名。
红眼开始时神色极是难看,杀心大起,随之后王拙言谈,不由点头称是,恨恨道:“王镇恶小杂毛,身负凶剑更天月,残杀无辜,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性好嗜酒,常喝个烂醉如泥,口吐芬芳,还与那妖族灵虎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迫害妖族,欺压良善,这等人物怎配玉将之名。”红眼一世英名,屡次葬送王镇恶之手,对其恨之入骨。再说王镇恶作为玉将传人,一身玉牌玉球,能攻能守,又有诸代神位加持。红眼这类近身杀人式根本不能近其身,所以招致屡次失败,“要不是小杂毛有玉将护持,我早杀他十回八回了。”王镇恶的的确确是红眼命中克星。
“西南诸国,乃至中土神州,红眼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奈玉将瞎眼,误将玉牌传给他,导致红眼大人屡屡受制,此之恨,不是大人怯法,而是玉将瞎眼,错传于人。”王拙作为能教高层,时不时要进行教义宣导,鼓吹能神,口才在能教之内算得上一等一的。
“小杂毛造化,不过得了玉字封印式,若是去了玉将后人之名,老子杀他如砍瓜切菜,杀猪宰羊。”红眼越发愤愤不平。
“王镇恶何德何能,敢当玉将之后,无奈这厮能力颇大,斗法精深,我能教之内上等战力大多在中土神州封疆一方,坐镇指挥,大西南之中,猛将能士也分配散乱,巫国之内虽有数尊护法坐阵,但也是难挡王镇恶之刚猛,无领教之主。”王拙这厮被能教教服遮挡得严严实实,言语凄风苦雨,啼饥号寒,极富感染力,“祈请能神降罪,巫国之内难以寸近,被玉将传人所阻。”王拙极尽虔诚,下跪祈神,一炷香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