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麻木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摇了摇头,似有不畅,点了点头,道:“西南诸国开化立国相对较晚,文化底蕴不如中土神州深厚,民风淳朴,信仰单一,且相对于中原的富庶繁荣,西南诸国普遍较为贫困。数年前,爆发大旱,更有诸国民众饿死,人人相食的悚事。诸事繁杂,给了鬼怪教可乘之机。”王镇恶眉头紧皱,脸上又伤痕狰狞,二者竞相映衬,恍如邪鬼。
阿信在旁听得津津有味,他也从二人言语听出危机重重,迫在眉睫之感。近些年,鬼怪教几乎销声匿迹,隐匿暗中,发展势力,积蓄力量。中土神州,宗门世家,名门正派极多,纵然鬼怪教树大根深,也难以在中土神州站稳脚跟。强行运转中土,只会招致祸灾,起不了任何作用,还不如渗透西南诸国,发展信徒教众,积蓄力量,伺机席卷天下。
“这几日俺去了溪国,化作一世家子弟,探了探鬼怪教底细。”
王镇恶猛然一震,惊道:“来得这么快,竟已势达溪国,莫不是再过几日,便要进入巫国,我等正当妖家,修道之辈全无准备,该当如何?鬼怪教无疑歪门邪道,诸国君王是何态度,难道没有对其进行抵抗剿杀?”
“抵抗?剿杀?”灵虎王不屑一笑,道,“小王八,怕是你在影子岭呆傻了,难道你不晓得鬼怪教的势力?”
纵使王镇恶这般眼界万里的角色,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颤道:“难道还能以教抗国?”
“完全有这个实力。”灵虎王郑重点头,“小王八,别忘了,鬼怪教可是扎根于底,盘根错节的巨大势力,振臂一呼,而教众信徒四起,席卷天下,若是得势,西南诸国尽得其手。鬼怪教可不是叫鬼怪教,而是叫能教,一个人心欲望的结合体。”
阿信大吃一惊,不等王镇恶开口,抢先开口道:“鬼怪教叫能教?”
“鬼怪教是我们名门正统,族类正道的惯用叫法,能教才是鬼怪教本名,全知全能为神,蛊惑人心,散播灭世言论,信其道得其生。”王镇恶解释道。
“人观他人,第一眼看得就是外貌长相,若生得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谁人不喜,谁人不爱,而各教派名称就像人的长相,底蕴深厚,言简意赅,漂亮动听的称谓肯定比牛鬼蛇神,阿猫阿狗这些称谓受欢迎。”阿信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深有体会。
王镇恶颇为嘚瑟,而灵虎王也看了看阿信那身稀泥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鬼怪教那么凶狠的名字,妖魔鬼怪混迹其中,谁敢入教,光听名字,就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正道所言鬼怪教,便是凶化它,恶化它,告诫世人不要陷入其中。”
“前几年,鬼怪教还暗中蛰伏,积蓄实力,而现在,已上得台面,发展迅猛,蒸蒸日上,大有席卷西南诸国的势头。鬼怪教势力如今如日中天,任凭诸国任何一方势力也难以与其抗衡,为今之计,只有取得诸方势力的联盟,才能与之对抗!”灵虎王道。
王镇恶紧锁眉头,道:“鬼怪教已成气候,要想取得诸方大势的联盟,着实难之又难。先不说诸股势力站队如何,数百年西南诸股宗门势力隐居山林,潜心修道,少有抛头露面,各宗各派素无交集,现在要联合各方势力对抗鬼怪教,不光要出资出力,还要出人出钱,甚至舍弃生死,丢掉性命,这对根基浅薄,家小业小,门生稀少的宗门是致命的,没有谁愿意承担覆宗灭派的风险。更有甚者,为求生存,直接归附鬼怪教,成其鹰犬走狗。”
“要不,酒麻木,我们跑吧!”正在这凝重时刻,阿信突然冷不丁讲道。
灵虎王眼望王镇恶,颇为得意,笑道:“小子所说,俺觉得很有道理,这西南诸国与我等有屁关系,弱者独善其身,强者方能兼济天下,我等势单力薄,与鬼怪教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非我等所为。”言罢哈哈大笑,其中所言一半是嘲笑,另一半也似有同意阿信之言,只是模棱两可,难以揣测其根本意思。
王镇恶不知何时又是满头大汗,眼神迷幻,面皮苍白。原来是苦苦焦虑鬼怪教之时,引得天地玄符金影轰击而成的烙印发作。王镇恶铮铮铁骨,不想在对头灵虎王面前出丑,强自苦撑。阿信多次示意床上躺着,王镇恶回以怒目而视。
直到阿信抛出这不负责任的言论,王镇恶陡然凌厉,眼睛凶煞,恶了阿信一阵,正气凛然道:“我虽驽钝,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乃玉将传承,小子你讲此话,却是侮辱了我,更是侮辱了玉将传人的本性。”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
“君无故玉不去身。”
古之君子佩玉,不仅是起简单的装饰作用,外在的美,更是表现人的精神世界和思想修养。王镇恶乃古之玉将传承者。王镇恶粗鲁莽撞,心思极多,无玉之五德,但玉式却选他为不二传人,只因他怀有兼济苍生的仁心。
阿信无王镇恶的思想高度,言语间透露出的自我主义,已不入王镇恶法耳。
面对王镇恶的严厉呵斥,阿信自然不敢回嘴,倒是灵虎王见不得王镇恶一副正儿八经,义正言辞的仁者嘴脸,驳斥道:“无欲无望,脚踏实地,鬼怪教便无隙可入,无缝可钻,众生贪婪,欲望强烈,渴望得不到的,追求虚无缥缈的,给了鬼怪教诸如此类邪教的空子,众生之苦都是自己造成的,俺等妖族山人,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凡事看穿看透,无论鬼怪教如何诱惑,俺依旧不为所动,不入其道,不受其害。”
“不入众生道,不知众生苦,你我皆是不凡之辈,受天命眷顾,你是灵虎之王,我是玉将传人。我们受命于天,早已跳出众生道,凌驾众生之上,是众生之师。天降鬼怪教颠覆众生,我等最该首当其冲,身先士卒,抵抗在前。不负天命所托。”王镇恶义愤填膺,言之凿凿。
阿信不以为然,但不敢反驳。
灵虎王不认同,道:“俺只是运气好,得了个灵虎的气运,若俺只是个寻常老虎,天天遭人算计,设笼设夹捉我,俺不相信会有人会救。俺得了好气运,是俺之福,不是众生之福,造不造福世人只是我的其中一个选择。”
其实阿信也看得明白灵虎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妖,他处处跟王镇恶作对,处处顶酒麻木,不是跟他思想理念不同,而是天生倨傲,不以异同。他视王镇恶为最大对手,凡事要与其争锋,凡事要与其作对。
“既然如此,小王八还是这么固执,那俺也没办法。”灵虎王说罢往濯清堂外走去,远远地抛给阿信一个寸高的四方红瓷瓶,轻描淡写吩咐阿信道,“方才俺揍了小王八,伤得他不轻,这瓶赤炼火魂丹,给他冲水喝了吧!”走出院内,化作一道罡风遁走。
“赤炼火魂丹,可是极贵重的丹药呢!”王镇恶看着灵虎王遁去的罡风,不由得苦笑。他与灵虎王素有交情,灵虎王是何心思,王镇恶一清二楚。
“极贵重的丹药,能值几两银子?”阿信听到是值钱的东西,瞬间就来了兴趣,没头没脑问道。
“几两银子?”王镇恶歪嘴道,“瓶子里一共十八颗丹,随意一颗丹便能在骡县城里买一条街。”
阿信瞪直了眼,马上来了心思,心说:“十八颗丹全给酒麻木冲水喝,多多少少有些浪费,我不经意地谋上一两颗,也无伤大雅,两颗丹权当是给我这些天的辛苦跑腿费。”
王镇恶一眼入神,随随便便看出阿信的小家子心思,牛气哄哄道:“小子,好好干,以后少不得你好处。”王镇恶趾高气昂,姿态甚高,完全一副高高在上,有权有势地主老财模样。
不过,阿信心里却是一喜,言中有“以后”之词,说明酒麻木留下他了。
“我跟你确实有几分命中缘分,既然你有意留在岭上,而我也正好缺个供我使唤,说闲的人,那你小子就勤快些,听话些,留在岭上罢。”王镇恶说道,言语中虽无传道授业之意,但估摸着王镇恶能教个一两门功法,也够用。
阿信心里欣喜若狂,面上尽量保持风轻云淡,姿态做到最高,不受王镇恶藐视。
“酒麻木,接下来怎么做,鬼怪教马上就要杀到巫国境内,该联合巫国内的哪几股势力,对抗鬼怪教。”得了留在影子岭的令,阿信便有意将话题往济世救民,兼济天下的志向上引,算是表明立场,站定队伍,为王镇恶狂热拥趸。
“事到如今,鬼怪教之危刻不容缓,联络诸方势力的事,他估计已经着手去行动了,虎儿只是嘴硬,专门跟我作对抬杠,对待鬼怪教的事情上,我们态度一致。结果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待我伤稍好,还得和虎儿一起去说服他没搞定的老顽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巫国对抗鬼怪教应该有好几股强大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