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杜甫
“想不想下山去转一转?”师傅不经意似地问玄朔
“当——然——山上呆的闷死人了——”玄朔调皮的加强了语气。
“那群老头子都歇息了吧。”师傅忘记他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了。
“吃的好,喝的好,兴致好的很那。这帮老爷子精神头儿足着那!现在呀,不在指点江山,就在做古籍文字考究,互相挖苦那吧。”玄朔两手摊开,无奈的说。
“明天下山,可不是光游山玩水,你是有任务的!”师傅严肃起来说。
“任务?带一车大西瓜回来,放到黑龙潭里,冰着吃,你就放心吧。”玄朔故意转移话题。
“把你冰到黑龙潭,我就清静了。”师傅拿玄朔打趣道。
“我的肉酸涩,不好吃,哈哈……”玄朔尴尬地笑道。
“好了,听着,我要你跟着那个穿黑衣的老者,他是范阳卢氏的族长。看看能不能找到骆宾王的一点踪迹。”
“骆宾王,不是已经和徐敬业一起去向阎罗王报道了嘛——”玄朔故意拖长语调。
“我怀疑他没有死,骆宾王和出身范阳卢氏的卢照邻是知己,他们在蜀地相识,相谈甚欢,惺惺相惜。”
“哦——卢照邻,范阳人,自称幽忧子,和骆宾王、王勃、杨炯并称当世四大才子。”玄朔卖弄着他知道的一点知识,希望得到师傅的赞许。
“知道的不少,小子。”师傅心领神会,满足他,接着说,“骆宾王曾经以掌军书记的身份跟随裴行俭将军征讨突厥。他对西域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文很是了解。可能……可能他身上还有一本很厉害的兵书。”
“还有这回事……兵书……什么兵书?”玄朔好奇的问?
“大唐开国军神李靖,李卫公将一生的作战经验总结下来,著成《李卫公兵法》。临终前,他将这本传奇的兵法传给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苏定方。苏定方靠这本兵法战无不胜,在西域大败西突厥,并且活捉阿史那贺鲁……”师傅还想说什么。
玄朔听得激动,打断说:“苏定方,就是贞观四年,二百轻骑奇袭突厥牙帐的苏定方?”
“是的,以正合、以奇胜。”师傅补充道,“苏定方对《李卫公兵法》格外珍视,绝不轻易传人,直到他遇见了裴行俭。”
“师傅你是怀疑,裴行俭将《李卫公兵法》交给了骆宾王?”
“不是没这种可能,你跟随范阳卢氏的族长去看看,兴许会有线索。顺便也不散散心嘛,免得成了我的金丝雀。”
“好嘞,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玄朔想到可以下山去,不免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
第二天,一大早,各位族长来向师傅道别。
族长们各自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块碎片,交给了师傅。师傅接过来放在手中,不知用什么魔法,那七块碎片又拼接在一起,简直天衣无缝。拼接而成的不是他物,正是符节,他从玄武观取下的符节。
“吃了早饭,大家就动身吧,我可没有为诸位准备午饭。”高师仁故意调侃道。
众人笑做一团,各自去牵自己的坐骑。
那黑衣老者骑的是一只小毛驴,一颤一颤的,给人一种莫名的喜庆感觉。
各族长向师傅一一道别。一行人马,人牛……哎,说什么也不合适,这个队伍更像个马戏团,老年马戏团,顺着山路溜向广袤的华北平原。
玄朔去换了身黑色的圆领袍,素色的没有任何纹饰。他出行喜欢黑色,最起码是套一件深色的袍衣,这让他有安全感。如果穿浅色的衣服,在家中还好,如果出门,他总有一种赤身裸体的错觉。
收拾利落后,玄朔来到师傅身边,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在自己太阳穴上轻轻一点,又顺势挥向远方,好似在说“俺老孙去也。”
师傅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却又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玄朔向山下走去,带着好奇,带着兴奋,居然还有一丝恋恋不舍,他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到那一丝不舍。
钻出重重叠叠的山峦,到了平原,玄朔感觉豁然开朗,连呼吸都感觉不一般的顺畅。眼前岔路口一条向东北,一条向正东。正东那条是去淄青海岱的路,东北那条该是去幽燕之地的。
“黑衣老爷子骑头驴不该如此之快呀。”玄朔加快脚步,心里纳闷道。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突然后边传来毛驴的鸣叫声,还有吟诵诗歌的声音。
玄朔纳闷,转过身子仔细观瞧:黑衣老者骑着小毛驴不紧不慢地一颤一颤地向他走来,冲着玄朔呵呵地笑着。
玄朔心里犯嘀咕:“靠!走太快,到他前边去了。本想偷偷跟踪,这下只能一起同行了。”
“老爷子,我沿着山路一路下来,不曾见你。你怎么就到我后边去了。”玄朔故作镇定,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道。心里想:“靠,这老爷子神出鬼没的……与其让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不如我先主动发问,反客为主,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嘛……”
“哦——”黑衣老者故意拖长了音说,“我老婆子最爱吃这南太行的活水醋,就好这一口,每次出门都嘱托我给她捎些回去,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我那就向南绕了个弯,去老乡那里打了一些。”他乐呵呵地拍着挂在缰绳上的一个皮囊。
那皮囊上用错金工艺嵌着一匹俊秀的金马,马的嘴里还衔着一只酒杯,好似在邀请主人喝酒。
“那……小道长这身行头,是意欲何往啊?”老爷子一努嘴,笑的眼都看不见了。
“我……我素来倾慕范阳卢氏崇仁重儒,名人辈出,尤其对卢照邻的诗,更是……爱不释手……”玄朔琢磨着拍马屁,总是不会出错咯。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吗?”黑衣老者笑的别有深意。
“嗯,是……”玄朔刚要顺口应和,发现掉进老头子的圈套里,“老爷子拿我取笑。”他的脸顿时觉得火烧火燎的。
“宁做百夫长,不做一书生!”玄朔感觉顺口便脱口而出,希望能补救回来。
“哦?年轻人,我看好你,他日必定威震边疆,马上封侯。”黑衣老者赞许的说“不过,这诗不是出自我范阳卢氏之口……”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所谓谁说的啦……”玄朔的尴尬终是掩饰不住了。
“你这几句诗是把当世文坛四杰都夸赞了一边,又都挖苦个干净。”黑衣老者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呵呵……两人一起笑起来,只是笑的目的不同——一个掩饰尴尬,一个是被年轻人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