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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华正茂

高彦敏听母亲说父亲准备将她嫁给梅治平,她虽从心里十分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因为父亲做出的决定,从小到大,她从来无法改变,只能接受,她的婚姻也一样。尽管她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但她还是很想知道父亲的真实意图,在她的记忆里,父亲都是一个思维十分缜密的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考虑。

第二天她先来到辅仁医院,换好衣服坐在护士站的值班室里,看到父亲的汽车开进医院,她估计父亲已经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决定去找父亲谈一谈。

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后,推开父亲的办公室,看到父亲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高英洁看到高彦敏进来,立刻就明白她的意图,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爹,我没有要改变您的决定的意图,可这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我总得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吧?”高彦敏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做任何决定都是有目的的,但至少应当让我知道让我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是不是值得。况且梅家大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为您的事业有任何的帮助,不符合您的看人标准。如果非要嫁,我觉得沈家二公子应该更符合您的眼光,沈家也是淳化镇的名门望族,沈家二公子也是青年才俊,让他加入我们阵营岂不是更好?”

高英洁听到女儿说的一番话,思索了一下说道:“沈家二公子的确比梅家大公子更适合当我的女婿,无论是才干还是相貌,梅治平都远逊沈紫恪,但爹综合考虑,觉得梅治平还是最合适的,因此你就不要再问了,抓紧收拾一下心情,高高兴兴出阁就是。”

“爹,既然不能让我知道原因,我不再问就是了,女儿只是担心跟梅治平的婚姻不能维持长久,而坏了爹的大事。”高彦敏说完,转身准备出去。

“等一下。”高英洁急忙叫住她,语气缓缓地说道:“爹知道,依你心高气傲的性格,肯定是看不上梅治平,但梅治平有他的优势,梅家无论是跟南京的国民政府,还是跟社会三教九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国家一有风吹草动,梅家很快就能知道,你嫁入梅家,这些信息我很快就能得到,这就是我的目的。”

“女儿明白,不会辜负爹的期许。”高彦敏听到父亲的话,心里反而觉得坦然了,自己只是父亲的一颗棋子,爱情此生已经不再可能。自她那次在“淮左名都”见到沈紫恪,觉得十分欣赏他那种跟他哥哥沈紫瞻一样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而且沈紫恪的注意力也在她身上,她也有办法让自己嫁入沈家。但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她的爱情之花还未开放,就已经凋零了。她虽心有不甘,但其实已经无可奈何了。

她正想着,忽然高英洁冰冷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膜,“如果你不能把这件事办好,等待你的结局你应该清楚。”

“是。”高彦敏应了一声,转身走出父亲的办公室。对于这件事,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此时她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哭过之后,生命还得继续,父亲交给的重担,她还得继续承担。

高彦敏虽然答应了父亲同意嫁给梅治平,但结婚的日子她希望父亲能定在十月以后,这也是她唯一的要求。高英洁答应了女儿的要求,其实他也明白女儿的意思,尽量把婚期往后拖一拖,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梅治平。

高英洁也不想把婚期弄得太紧张,一来是女儿的要求,做父亲的不能无情无义;二来他想用女儿的婚事逼梅镇邦就范,包括梅家的聘礼、宴请的宾客及南京国民政府的职位落实等。在梅镇邦彻底答应之前,婚期是定不下来的,拿住了梅镇邦,就等于擒贼擒住王,不怕他不就范。于是高家派人给梅家送了高彦敏小姐的生辰八字和礼单以及大致的婚礼日期,梅镇邦当场答应照单全办。

当然梅镇邦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如果高英洁能加入他的阵营,等于他在淳化镇又多了个帮手,并且不用再日日防着他了。如果高英洁能成为梅镇邦的心腹,在这淳化镇还有谁敢跟他叫板呢。

梅镇邦令梅夫人开始着手准备聘礼。梅夫人首先让管家祝方绪约时间将镇上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外号“张大仙”请到家里测算两人的生辰八字,确定拜堂的良辰吉日。至于礼单上其他的要求,梅夫人全部交给陆少疾去办,她对陆少疾的办事能力是比较认可的。

陆少疾将礼单上的要求一一照办:跟高家的管家高俊确定双方宾客的人数;通过梅家的关系给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安排了南京政府驻淳化镇公署的一个比较低但比较重要的职位;婚礼的细节安排等。高家的这个亲戚名叫高胜寒,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陆少疾将其安排在中央日报社驻淳化镇的参事职位上。

陆少疾将安排好的事项都汇报给梅镇邦,梅镇邦特地犒赏了陆少疾。

到了约定的日子,管家祝方绪把张大仙请到“梅龙府”,来给梅治平和高彦敏测算生辰八字。这位张大仙小心谨慎地把梅治平的生辰八字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又拿起高彦敏的生辰八字看了一下,然后把双眼闭上,右手姆指不停地在其他四指上掐来掐去,忽然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梅镇邦见状,连忙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张大仙冲梅镇邦摆摆手,继续用手指在不停地掐算,嘴里一直叨念着“太极、八卦与六爻之术”。过了一会儿,张大仙睁开眼,示意梅镇邦过来,低声对他说道:“镇长大人,令公子与高家小姐的这桩婚事,从卦相上看是大凶之兆,两人八字不合,日后必定有血光之灾,大人是否三思再定?”

梅镇邦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勉强说道:“两家已经定下婚约,已经无可更改,先生可有破解之道?”

张大仙说道:“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是大人有所不知,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互相联系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脱离相应的环境而独立存在,婚姻也是一样,要想单独破解这桩婚事,只怕是太难。”

“这桩婚事有何灾难,先生不妨指点迷津,还请先生多多赐教,梅某日后定当重谢。”梅镇邦说道。

“从生辰八字上看,令郎是木命,而高家小姐是火命,木火相克不相生;八卦上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今从卦相上看是大凶,大凶意味着是灭顶之灾。”张大仙说道。

梅治平在一旁听得极不耐烦,脱口对梅镇邦说道:“这是什么破风水先生,敢在这里信口开河妖言惑众,爹还是不要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话,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所能企及的?”

梅镇邦当即斥责道:“无知的狂徒,滚一边去。”他转脸对张大仙道:“还请先生指教一二。”

张大仙听到梅治平的这些话,也不动怒,转身向梅治平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没错,但‘生死’与‘富贵’都是可以通过风水感知到,就象梅公子上天赐与您的生辰,是带有一定的命运的,是外力不可改变的。高小姐的生辰也带有她的命运,你们两人的命运交融在一起的婚姻的命运,是可以预见的。顺势而生,逆势而亡就是这个道理。况且这风水,也象有人吃斋念佛信菩萨一样,心诚则灵,不信则无妨。”

张大仙说完,将算好的良辰吉日,写于一张黄纸上,交给梅镇邦,说道:“镇长大人,这里您要的良辰吉日,请于三日后打开,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见分晓。如果泄露了天机,自将会受到神灵的惩罚。自作孽,不可活。”说罢,不再理会梅镇邦的再三请求,拂袖而去。

梅镇邦看到张大仙离开,忙命人备车送别,并随手将写有良辰吉日的黄纸交给梅治平。梅治平趁他爹不注意,立即将黄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不遵天命,必遭天遣。如要保平安,姻缘须于三年之后十月初八再定,否则,血光之灾无可避免,切记,切记!”

梅治平看后,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张大仙果真不是等闲之辈,是不是该听他的呢?但他转念想到高彦敏小姐的花容月貌,心里觉得痒痒地,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怀里温存一翻,顿时将张大仙的警告置于脑后了。

这时祝方绪来报说,南京国民政府下发的公文到镇公署了,需要梅镇邦去镇公署接公文。梅镇邦赶忙命备车,同时交待梅治平及家人,刚才张大仙的话不可张扬,然后驱车去了镇公署接公文。

梅治平看到父亲走后,就一直在怎么应对张大仙与父亲,思前想后,他自认为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瞒住父亲,又顺了高小姐的意思,而且不违反张大仙的话:伪造一张张大仙留的黄纸给父亲看,把三年之后的话全部隐匿,只写良辰吉日是十月初八。想到这儿,他立即着手伪造了张大仙的黄纸和笔迹,三天后拿给父亲看张大仙留的良辰吉日。梅镇邦信以为真,赶忙着手给高家下聘贴,然后静等高家的回话。

梅家向高家下聘的消息很快就在淳化镇上传开了,大家都惊讶梅镇邦竟然找了一个外来户人家的女儿,而不是与镇上另外三大家族的女儿结亲。虽然高英洁贵为辅仁医院的院长,但毕竟不是淳化镇的名门望族,不过梅镇邦做事一向不讲套路,这也使得镇上的人无法捉摸镇长做事的思路。而苏临风听到这个消息恨得咬牙切齿,他想不到梅镇邦如此地卑鄙。

当沈紫恪听到高彦敏要嫁给梅治平的消息后也很吃惊,他实在想不明白,精明的高英洁会做赔本的买卖,因为梅治平从各方面来讲都是平庸之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虽然他只是对高彦敏有些许的好感,也是非常惋惜高彦敏这样一朵鲜花插在梅治平这堆牛粪上。有一天晚上,高彦敏突然造访“紫园府”找沈紫恪,让沈紫恪觉得非常意外。高彦敏直截了当地邀请道:“出去走走好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沈紫恪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道:“好的。”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园府”的大门,沿着梅龙湖畔慢慢地走。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高彦敏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就要嫁给梅治平了。”沈紫恪道:“我听镇上的人说了。”高彦敏道:“你做何感想?”沈紫恪道:“有些意外。”高彦敏眉毛往上挑道:“为何?”沈紫恪道:“以你的才貌完全可找到更好的,其实不必在意梅家的权势。”高彦敏道:“有些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今天请你出来,只是想再回忆青春年少时无忧无虑的岁月,一旦嫁作人妇,女孩儿的青春也就过去了,从此只剩下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悲哀。”沈紫恪道:“是啊,侯门一入深如海。”高彦敏笑道:“从此萧郎是路人吗?不,应该说从此恪郎是路人。”沈紫恪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贾宝玉,即便两在关系再好都是徒劳,只能增添烦恼而已。”高彦敏潸然泪下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我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人的命运就像是空中的羽毛,随风而飘,随处而落,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沈紫恪道:“看开些,不要这么伤感,嫁为人妇看着一个新的生命降临,那时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高彦敏听了不再答话,转身离开湖岸边,驱车而去,只留沈紫恪在湖边傻愣着。

苏珊娜加紧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她让江萧竹和江雨竹以给梅治平庆祝定婚为名,把他约到醉香楼吃午饭。不知是计的梅治平如约前来,几个人就在醉香楼喝起酒来。江萧竹还特意叫敏儿和月儿陪伴在梅治平左右不停地劝酒,几大杯绍兴老酒下肚,梅治平就东倒西歪了。

吃过午饭,江雨竹提议打几圈小牌助助兴。梅治平本不想打,但架不住敏儿和月儿挺着热烘烘胸脯的怂恿,只好在牌桌旁边就座。一开始,梅治平手气格外的好,他接连赢了几百个大洋,惹得苏珊娜佯装生气不想打了,醉意朦胧的梅治平含糊地说道:“苏大小姐也有输不起的时候,怎么着,再输是不是就该给我当小妾了,哈哈。”苏珊娜听了也不生气,她对梅治平说道:“这样打来打去也没有意思,这样咱来盘大的好吗?我若输了,我给你当小妾,你若输了,你给我当佣人,否则让你爹来拿钱赎人。咱们签字画押为据如何?就怕你没有这个能耐把我娶回去吧。”梅治平被她一激,大声叫道:“我还怕你不成,来,江萧竹你写字据,我画押,今天一定立见输赢,让你心服口服。”

江萧竹写好了字据,两人签字画押,江萧竹和江雨竹在旁边当证人,两人开始赌麻将牌,以十局为限,一番为一千大洋,谁和牌番点多为赢。江萧竹和江雨竹摆好牌,两人就开始赌起来。

前两局都是梅治平都是和三番轻松获胜,苏珊娜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打着牌。第三局的时候,苏珊娜不小心给梅治平点了炮,梅治平的牌平和,让苏珊娜心里有些着急。此后的几局,苏珊娜越打越不顺,自己就是不和牌,而且还不时地给梅治平点炮。梅治平得意洋洋地对苏珊娜说道:“看来你就要嫁进梅家做妾了,哈哈哈。”苏珊娜听了也不气恼,依旧不紧不慢地跟梅治平赌。

前九局结束,苏珊娜总共输了五万六千大洋了,梅治平笑道:“最后一局,你再输我四千大洋,凑个整数你就直接到我家得了。”苏珊娜笑笑没有说话。

第十局开始,江萧竹码好牌后给苏珊娜递了个眼色。苏珊娜会意,拿起色子往桌子中间丢下去,色子停下是个四,苏珊娜就从梅治平一侧开始抓牌。十四张牌抓完,两人整理完牌,梅治平笑道:“好牌,你快点出牌,我今天一定赢你。”苏珊娜笑道:“好啊,看你的本事。”说着,她一把把牌推倒,和牌。梅治平有些不服气,可当他看到苏珊娜和的牌时竟惊出一身冷汗,酒立刻醒了大半,原来苏珊娜和的牌是东南西北加发字将牌,总计一百六十八番,他要付给苏珊娜十六万八千大洋,扣除他赢苏珊娜的五万六千大洋,还得要给对方十万二千大洋呢。

看到这个阵势,梅治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没想到苏珊娜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但有字据为证,也容不得他抵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他输这些钱到不怕,他担心的是如何能瞒天过海,瞒过他爹的眼睛。虽然他梅大少爷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但十万二千大洋毕竟不是小数目,他只好打电话让管家祝方绪拿钱过来结清欠债后,才垂头丧气地回家去。

这事毕竟没有瞒过梅镇邦,他把儿子叫过来臭骂一顿:“你真是猪脑子,苏家和江家摆明了做局让你往里钻,你还腆着脸往里进,做事不知道长长脑子,梅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劈头盖脸地骂完了,梅治平一声不敢吭,连晚饭也没有吃就灰溜溜地回房去了,但他把这笔账记在了江萧竹的头上:“娘的,敢做局陷害老子,此仇将来一定报。”

苏珊娜把赢了的银票交给她爹,苏临风看着银票也是非常惊讶,他让苏珊娜把那二千大洋还回去。苏珊娜道:“爹,干嘛要还回去,这二千大洋是利息,他梅镇邦借咱家的钱,不得交利息啊。爹,你就是欺软怕硬,才让梅镇邦欺负的,咱们得挺起腰杆来才行。”苏临风听了点头称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八月中旬,沈紫瞻的暑假过去一半了,他每天除了要完成老师们布置的暑假作业外,作为沈家的长子,他还要到家里的药材场和盐场给父亲帮忙,分担父亲经营药材和盐业的压力,也是为将来掌管家里的生意打基础。而沈紫恪和沈紫稹每天除了研习功课外,就是外出与朋友聚会和游玩,仍然过着公子哥和公主式的生活,丝毫感受不到因为社会动荡带来的经济压力。

本来沈啸谷答应紫瞻在他放暑假的时候,让他到欧洲观光游学,这是淳化镇的名门望族们教育子女的方式之一,但因为今年形势日趋恶化,南京国民政府因为要继续组织剿共,不停地向江、浙、沪、皖等蒋委员长能控制的地区摊派各种税费,强制江浙地区的居民购买国民政府的债券,用来支撑剿共的庞大的军费。摊派给淳化镇的税费和债券平均到每家每月有上万银元,而梅家在征收国民政府规定的各种费用时,也搜刮各种好处以中饱私囊,各家稍有不从就会以抗拒中央的罪名被逮捕入狱,因此各家也都敢怒不敢言,繁重的税费和债券让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这天他坐在药场的办公室里翻看药场的账本,觉得有些无聊,就随便翻出一叠旧的《中央日报》的报纸来看。忽然有张报纸刊登的信息吸引了他,只见标题写着:共匪如丧家犬,国军势如破竹。内容写的是蒋委员长又调集了四十万国军对共产党控制的赣粤闽区域进行第四次大规模围剿,国军兵分三路向共匪控制的区域展开进攻。具体部署是以陈诚指挥中央军嫡系部队十二个师十六万余人为中路军担任主攻任务;以蔡廷锴指挥第十九路军和驻闽部队为左路军,以余汉谋指挥的广东部队为右路军,负责就地“清剿”,并策应中路军行动。国军采取“分进合击”的方针,最终大获全胜,将共匪逐出了广昌城,朱毛侥幸逃脱。

“《中央日报》真是会一贯胡扯,具体战况肯定不会是报上刊登的那样,等开学后问问章克俭就知道了。”他这样想道,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共产党的安危来,但愿他们能躲过蒋委员长的重兵进剿。不过他仔细转念一想,看来共产党没有被剿灭,因为蒋委员长即将组织第四次进剿,就说明前三次进剿没有取得效果,不得已要进行第四次。不过他又担心起自己家的药场和盐场来,如果第四次进剿还是没有效果的话,蒋委员长是否会进行第五次、第六次进剿,那样的话蒋委员长用兵的军费又得摊派到他们头上,那他们家被国民政府征收的税费会更加重,他又希望国军快点剿灭共产党——矛盾的心理一直伴随着他。

他极切地想知道蒋委员长第四次进剿共产党的结果,于是跑到街上的书店里找相近日期的报纸,看看是否有报道国军进剿共产党的新闻。终于让他找到一张一直持中立意见的《申报》,只见上面写着:“国军第四次进剿共匪,以惨败告终。”“我的天哪,是谁这么大胆,敢这样写。”他内心非常激动,接着往下看内容:国军中路军三个纵队约十六万人,在陈诚将军的指挥下,采取分进合击的作战方针,于乐安、龙骨渡、金溪等地集结,企图围歼共匪第一方面军主力于黎川、建宁地区。却不料在宜黄之黄陂地区,共匪第一方面军采取大兵团伏击的战法,致使国军第五十二师、第五十九师被歼,第五十二师师长李明和第五十九师师长陈时骥被俘。陈诚将军被迫调整其中路军部署,将分进合击改为中间突破,其以六个师分成前后两个纵队,向广昌方向进攻,但在草台冈陷入共匪军的包围,第十一师大部被歼,其余各部纷纷退却,第四次进剿共匪以失败告终。国民党不但丢了三个师的兵力和武器,更重要的是国民党军队的士气受到严重挫败,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队竟然被一群泥腿把子们牵着到处跑,最终被包了饺子。蒋委员长为此战大发雷霆,哀叹“此次挫折,凄惨异常,实有生以来唯一之隐痛”,并大骂陈诚将军是饭桶。陈诚将军表示,将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再集结力量,与共匪决一死战……

沈紫瞻没有继续往下看,心中早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几个月来他一直担心共产党的安危,如果国军进剿红军的中央苏区成功的话,下一个目标将会是陕北、鄂豫皖等各个红军控制的地区。现在看来陕北与鄂豫皖等红色区域仍然是安全的。国民党灭红军之心不死,看来后面还会有大战,不过共军真是犹如神助,竟然能一口气打破蒋委员长的四次重兵进剿,此刻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共产党军队一次又一次打败国民党的军队?

沈紫瞻每天虽然十分牵挂梅安琪,经常表现的心不在焉,但慑于父亲的威严和家里严重的经济压力,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在晚上偶尔偷偷地去见梅安琪,以解相思之苦。

这天沈紫瞻坐在药材场的办公室里,一边在想着梅安琪那圆润的身体,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药材场的账本,翻着翻着,忽然发现账本上似乎有改动的痕迹,但仔细一算账却没有发现明显的漏洞,这几天药材场造出的药材至少有几千斤,但账面的利润却没有多少,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但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沈紫瞻坐在父亲的办公桌前,细细思索这个奇怪的账本,药材场是国民政府批的特许经营。前清时,沈紫瞻的爷爷获得特许经营盐业的许可。而到了民国,他的父亲把家族的生意发展开了,既拿到盐业的十年特许经营权,后来又申请了药材的特许经营权。盐场和药材场的账本沈紫瞻从小就见过,账面并不复杂,上面除了上交政府的特许经营款外,就是材料和人工费用,没有多少需要修改的地方,这改动的地方,必有蹊跷,他决定留心药材场这几天的出入账,看看到底是谁在做手脚。

沈紫瞻仔细观察了几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只得作罢。正巧晚上江萧竹打电话来,说连日阴雨天气让人心情很是压抑,明后天天晴的时候约大家一起去燕子矶去散散心,他们兄弟这段时间在家里也快要憋坏了。本来兄弟两人想偷偷溜出去玩,但江老爷对他俩看管十分严,两人只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今天下午江老爷突然有急事要去上海,江夫人又有点溺爱兄弟俩,所以他俩就像是笼子里放飞的鸟,迫不及待给沈紫瞻打电话,要沈紫瞻考虑一下,明天给他们回话。沈紫瞻想到放假后没有好好游玩,于是请示过父亲后决定赴约。沈啸谷也因为儿子半个月以来一直在药材场,觉得不能对儿子太严格,以免滋生祸端,也就同意儿子出去散散心。

第二天,沈紫瞻给江萧竹打电话,告诉江萧竹道:“准备一起去游玩,还邀请了哪些人?”江萧竹说道:“没有邀请很多人,只有我、雨竹、你,还有就是苏家的两姐妹,所以你最好能把梅安琪带上,如果你能约她出来的话,要不然当电灯泡的滋味可不好受,哈哈——”沈紫瞻一听,也觉得这是个跟梅安琪约会的好机会,但他忌惮梅镇邦的淫威,梅安琪可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怎么办好呢?沈紫瞻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忽然他想到梅安琪在金陵女子学院的同宿舍同学叶恒霞,是他在金陵大学同班同学叶承霞的叔伯妹妹,让她来帮忙约梅安琪出来,应该不难也不会引起梅家怀疑。同时紫瞻决定约孙叔扬一起,正好可以撮合他跟叶恒霞,这是一箭双雕的事情,想到这里,沈紫瞻立刻给叶承霞打电话说明此事,委托她邀请她妹妹出城一游。

叶恒霞听姐姐说,沈紫瞻准备邀请梅安琪去燕子矶游玩一事,觉得这是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但她又觉得十分犹豫,一方面她觉得欺骗梅安琪赴约心里不安,另一方面她觉得如果梅安琪赴约,大家都成双成对,就她孤单一人心里也不好受。沈紫瞻知道她的心思,一再向她保证,明天的游玩想给她介绍一个朋友认识,肯定不会让她感到尴尬的,她才同意给梅安琪打电话邀请她去写生,并许诺说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梅夫人听说梅安琪的同宿舍同学邀请梅安琪去燕子矶写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并嘱咐她早点回来,别让家人挂念,梅安琪兴奋地“唉”了一声。

其实梅安琪这段时间在家里也十分无措,常常坐立不安。梅夫人虽然也看出梅安琪有心事,但女儿家的心事,即使做母亲的也不好过问,就只好由着她。梅安琪每天除了看书外,没有别的事可做,真正感受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折磨,就天天盼着开学。当她听到叶恒霞约她去燕子矶写生,她“心有灵犀”地觉得是沈紫瞻在邀请她,因此她十分地高兴。

好容易等到天刚放亮,梅安琪便起床梳洗打扮,她将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子搭在肩上,身着一件淡红色的长袖西洋裙装,袖口压着一道白边,做工十分地精致,脚上穿着一双细跟黑色皮鞋。梅安然看到姐姐的打扮,觉得十分的奇怪,脱口说道:“姐姐今天好漂亮啊!准备去哪里呀?”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姐姐在家里经常穿素颜色的衣服,似乎特地给来家里的客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听你那意思,姐姐平时很丑吗?”梅安琪突然被妹妹冒失地问话,脸上顿时一红,随即掩饰说道。

梅安然一听有些着急地说道:“我哪有那个意思,你别多心,我是问你准备干什么去?”

梅安琪笑道:“你管我干什么去呢,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关于她的穿着,沈紫瞻也曾经问过她,为何在家里一直穿着这么朴素,而梅安琪的回答却让人十分意外:家里经常进出各色人等,她本来长相出众,打扮花枝招展只会让不怀好意的人想入非非,而穿着朴素则带有自卫的意图。沈紫瞻明白梅安琪的良苦用心之后,方能体会梅安琪的处境艰难。

“姐姐哪里话,姐姐一向都漂亮,如果不是经常穿着古怪的话。”梅安然调皮地说道。

“你再胡说,小心我扭你的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梅安琪转移话题道。

“我不说了,姐姐你就会欺负我。”梅安然说着,过来双手搂住组组的脖子撒娇道:“今天是望弥撒的日子,我要跟陆神父谈去法国读书的事,我想去法国学习绘画艺术。姐姐你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姐姐要跟同学去写生,在家里待这么久,难得出去散散心,所以就穿得好看一点,让自己有个好心情。”梅安琪道。

“啊,你今天要出去写生,我也很想去,可惜今天不行了,姐姐一天好心情哦。”姐妹俩正说着话,听到梅夫人正在厅房吩咐早餐,两人赶忙收拾一下去吃早餐。

吃罢早饭,梅安琪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想到天公作美,连绵几天的细雨竟然停了,晴朗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她赶忙装模作样地背起画夹子准备出门,梅夫人关爱地问道:“安琪,我让司机送你吧?”

“娘,我跟同学约好了,我坐黄包车去就行,坐汽车让同学见了影响不好。”梅安琪连忙拿话敷衍母亲。

“你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啊。”梅夫人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梅安琪回了母亲一句,连忙走出家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淳关路上约定的地点而去。

淳关路上一片寂静,道路两旁高大的皂夹树给夏日注入难得的清凉,往日聒噪的夏蝉仿佛还未在清晨中苏醒过来,草丛里的小虫子也知趣地静默着。沈紫瞻开着车早早的来到了淳关路口约定的地点停下,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梅安琪走了过来,那模样简直象画中人:头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发卡,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淡红色的西洋裙装衬托着白净的脸庞与丰满的胸部。沈紫瞻看的呆住了,忽然发现梅安琪已经走到车前了,他赶忙下车拉开车门,十分绅士地扶着她上车。这时沈紫瞻看到江家的车也过来了,江萧竹开车,车上坐着江雨竹和苏家姐妹,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南京城的光华门进发了。

汽车通过光华门进入南京城,行驶在南京城熙熙攘攘的中山大道上。沈紫瞻将车开到女子学院门口,依次接上叶恒霞与孙叔扬。他让叶恒霞与梅安琪坐在后排,孙叔扬坐在副驾驶上,给三人相互介绍认识。梅安琪坐在车里向外看,街道上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两旁笔直的悬铃木和法国梧桐,转过头笑着对叶恒霞说道:“蒋委员长六年的营造,南京城总算有了首都的风采,开始向巴黎伦敦看齐了。”

“是啊,南京城的现代化系统的营造,自民国十六年蒋委员长定都南京时就开始了,据说到现在完成也才完成了计划的三分之一吧。”叶恒霞说道。

“国民政府的营造速度也确实不快,主要是因为宋部长的财政跟不上,加上南京的‘首都计划’过于庞大,能建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快看,前面就是新街口广场了,这个广场的周围全都是商业区,商店里的物品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各种你都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呢。”一直没有说话的孙叔扬说道。

沈紫瞻说道:“叔扬兄说得没错,找个时间我带你们去逛逛,南京城里好多好玩的地方,这新街口广场,光电影院就有四五家呢,比淳化镇全镇上的电影院都多,还有玄武湖和湖上的五洲公园……”正说着,汽车穿过观音门,忽然听到几声汽车喇叭响,原来是江萧竹的车喇叭在响,是示意沈紫瞻到了。

沈紫瞻将车停在观音门北边的小路上,四个人下了车。沈紫瞻特地叮嘱孙叔扬,不要冷落了叶小姐。随后八人一路步行,登上燕子矶。

燕子矶位于南京幕府山的东北角,北临长江,有“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美誉。登上燕子矶,脚下长江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势,让人顿感豪情万丈。

八人登上燕子矶,远处的太阳刚刚从云雾中露出半个脸,将周围的云霞映得通红,八人站在江边的栏杆旁,望着远处奔流不息的长江水,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沈紫瞻说道:“你们看到眼前的景象,各自都在想什么,大家不妨说说看,苏大小姐,您先来吧?”

苏珊娜看了一眼沈紫瞻,说道:“我说得不好,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这个景象,当然让我想起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当年的苏东坡在失意的时候却能写出这样豪放的词,最能体会我此时的心情。”

沈紫瞻说道:“说得这么好,怎么会有人笑话你呢!苏二小姐,你呢?”

苏珊妮说道:“我想起梁武帝的‘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这句诗最能表达我的心情。”

江雨竹说道:“这句诗不好,有我陪着你,有什么可忧愁的?”说完,看到大家都在看他,自知失言,神情不自然地吐了吐舌头。

沈紫瞻说道:“两位表兄,该你们了。”

江萧竹冲紫瞻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是你们文化人的爱好,我们不懂这个,就别让我们出洋相了。传说燕子矶有十二岩洞,我们四个去探洞,中午在御碑亭旁边的石凳上等你们,你们四个继续吟诗作对去吧,逛够了过来找我们吃午饭。”说罢,就与江雨竹带着苏家姐妹向岩洞方向走去。

沈紫瞻知道两位表兄的脾气,虽然被他们扫了兴,但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就对孙叔扬说:“让他们去探洞吧,我们去那边走走,说实话,跟他们一起我觉得实在别扭。”

梅安琪笑道:“江家兄弟也有他们的可爱之处,只是你不太欣赏罢了。”

沈紫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四人向燕子矶远处的岩石走去。

“这燕子矶的形状,山石直立江上,三面临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是长江上最有名的矶。”一边走,沈紫瞻一边跟三人介绍燕子矶的形状。四人去的地方正是燕翅状的岩石上。

正走着,孙叔扬说道:“紫瞻兄,你陪安琪小姐去‘燕翅’写生吧,我陪叶小姐在‘燕头’处写生,要不然,两人画得一样,岂不让同学笑话。”

沈紫瞻觉得有理,说道:“叔扬兄言之有理,你们小心点,别走太远了。”然后与梅安琪走到岩石的高处,帮梅安琪摆好画架。梅安琪取出画笔,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开始构思画作。

沈紫瞻看着梅安琪婀娜多姿的身影,心里十分感激孙叔扬,知道他特地为他们腾出安静的空间。其实他哪里知道,孙叔扬自一上车看到叶恒霞,就立即喜欢上这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也知道她是同学叶承霞的远亲表妹,巴不得沈紫瞻他们赶快离开呢。

沈紫瞻看他们走远了,立刻将梅安琪抱在怀里亲吻她,梅安琪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你干嘛,这大白天的,让他们看到了多不雅观。”沈紫瞻说道:“放心吧,他们走远了不会看到的,而且这附近也没有人了。”

“洞房花烛夜,就是把我完整地交给你的时候,只要你对我不变心,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就是我父亲再反对都没有用,你耐心地等待那一天吧。”梅安琪用食指在沈紫瞻额头上轻轻一戳,娇嗔地说道。

“我对你发誓,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永不变心。”沈紫瞻面向江北的方向跪下,说道:“我以眼前的大江作证,如果我变心,就淹死在江水里,等一会儿我要把这句话写在燕子矶的石头上。”

梅安琪本想阻止沈紫瞻起誓,可见沈紫瞻执意要跪在地上发誓,只好也跪在地上一块起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此生得君心,宁负天下不负卿。”

起完誓,沈紫瞻将梅安琪搀扶起来,两人来到旁边凸起的一块大石头旁,沈紫瞻把刚才发誓的誓言写在石头上,然后两人坐在上面向北方远望滔滔的江水。天气已经是暮夏了,蓝天变得明净高爽,白云悠闲地飘在空中,枫林野草间也渐染上含蓄淡雅的初秋的颜色。沈紫瞻远望着波涛滚滚的长江水,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咱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真是像小时候读过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梅安琪笑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们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要是在古代,你到了弱冠,就应当行成人礼呢。”说着,梅安琪转头看着沈紫瞻:“不知道明年沈老爷会不会给你办成人礼?”

沈紫瞻也看着梅安琪说道:“按我们家的家规,应该会办的,估计还很庄重呢。你的五官好精致,真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你竟然落地如此出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你变化也挺大的呢,变得伟岸挺拔了。不过几十年后,我会变得又老又丑的,皮肤会像这棵树皮一样满是皱纹,耳聋眼花步履蹒跚,你还会象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当然会啊,刚才我已经起过誓了,重复多了就让你听腻了。等我们成婚之后,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白天我去场里打理家里的生意,你在家里教他们读书写字,晚上我们一起给孩子们讲故事哄孩子睡觉。空闲的时候,我们一起带孩子去玄武湖划船,看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去欧洲的地中海航行,去埃及的金字塔考古,去美国的夏威夷海滩度假,闲看大海潮起潮落,天上云卷云舒。等将来孩子们成婚的年纪,我们要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允许他们自由恋爱,就象我们现在这样,与喜欢的人结为夫妻。我们那时就哪儿也不去了,静静地坐在家里的炉火旁边,孙辈们围在我们身边嬉戏。”

梅安琪听着沈紫瞻为他们的未来勾画的蓝图,听得入了迷,两人憧憬起他们的未来,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在一个深秋时节的午后,他们相拥着走在树林的甬道上,阳光穿过树林的枝桠间,在他们身上落下斑驳的日影,唯有偶尔飘零的树叶为他们伴舞,唯有偶尔飞过的鸟儿为他们鸣唱,在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时节,他们一直走进他们所憧憬的未来……

两人憧憬了好长一段时间,马上到中午了,沈紫瞻觉得有点饿了,对梅安琪说道:“你饿不饿,我们去找孙叔扬和江萧竹江雨竹他们吧。”

梅安琪说道:“我不觉得饿,不过我们去看看孙叔扬和叶恒霞在干什么。”

“好啊,我们悄悄去看看,准吓他们一跳。”沈紫瞻一听来了精神。梅安琪忙制止他道:“你别这么坏,吓着他们不好。”两人一起来到孙叔扬和叶恒霞所在的地方,远远看到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呢。孙叔扬非常殷勤地调墨,叶恒霞认真地作画,两人的合作十分默契,让沈紫瞻很是惭愧。他扭头看梅安琪,梅安琪却用手比划着手势羞他,沈紫瞻脸上一红,慢慢地走过去问道:“叔扬兄,叶小姐,你们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去吧?”

孙叔扬回头看见沈紫瞻他们,就对叶恒霞说道:“叶小姐,咱们一起去吗?”

叶恒霞放下手中的画笔,说道:“安琪,你画好了吗?吃完饭我去看看好不好?”

梅安琪连忙说道:“不急,我们先去吃饭吧,回去的时候再看也不迟。”说着,拉着她走到御碑亭,看到江萧竹和江雨竹及苏家姐妹在御碑亭旁边的一快岩石上打麻将。四人一边吃从家里带来的食物一边打牌,看到沈紫瞻他们过来,江萧竹说道:“紫瞻兄,我们有点饿了,就没有等你们先吃了,你们就将就着吃点吧。九万,雨竹,到你出牌了。”

沈紫瞻看到四个人热火朝天的打牌,一旁的食物零散地摆在盘子里,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用手掂了一下水壶,发现已经空了,只好对孙叔扬说:“我们去买点吃吧。”说着,四人沿着来时的路走下来,快到路口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家小店,沈紫瞻看看周围没有更好的地方,就对孙叔扬和叶恒霞说道:“你们是客人,我和安琪请你们吃饭,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没有?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如果有的话但说无妨。如果没有就只能这家小店将就了。”

孙叔扬说道:“对啊,我们是客,主人应当尽地主之谊。叶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出来吧。”

叶恒霞道:“没有什么想吃的,这家店就行了。”说着,几个人一起走进店里。

梅安琪听孙叔扬这么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见叶恒霞和沈紫瞻都笑嘻嘻地进了店里,也只好跟着进来。

跑堂的看见四位进店,高声喊道:“先生小姐,楼上雅间请。”

四人进到楼上雅间,沈紫瞻看到里面的桌椅十分的干净整洁,白色的桌布一尘不染,心里很欣慰。这时跑堂的端着茶壶进来,沈紫瞻说道:“你们店里的特色菜,给我们介绍几个。”

跑堂的说道:“先生,这个季节,我们店里的桂花鸭和鲟龙鱼远近闻名,各位要不要尝尝?”

沈紫瞻说道:“好,要一只桂花鸭和一条鲟龙鱼,其他的你看着上吧,六菜一汤足够。”

“好嘞,先生小姐请稍等,菜马上就好,保证各位满意。”跑堂的应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不多时,跑堂的引着两位厨师端着几个木盒上来,厨师一一介绍每道菜的材料和口味,跑堂的将菜放在桌子上摆好,收起盒子后说了句“先生小姐请慢用”,就与厨师下楼去了。

孙叔扬品尝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说道:“来南京一年多了,第一次吃到正宗的桂花鸭与鲟龙鱼呢。”

叶恒霞道:“沈先生要是早尽地主之谊,我们早就吃到了是吗?”

梅安琪赶忙夹了一快鱼肉说道:“叶小姐请吃鱼肉吧,这里的鲟龙鱼在江南地区都是非常有名的,正好可以堵住你的嘴。”沈紫瞻和孙叔扬都笑起来。

叶恒霞笑道:“梅小姐好体贴啊,不过一块鱼可堵不住我的嘴。”

梅安琪道:“那就再吃块鸭肉吧。”说着,几个人都笑起来。

四人吃过午饭,孙叔扬与叶恒霞回到上午作画的地方继续画,沈紫瞻本想与梅安琪再卿卿我我一番。梅安琪说道:“抓紧时间作画吧,要不然回去的时候又该让叶小姐笑话我们了。”沈紫瞻一听,赶忙坐下给梅安琪调墨和准备画板。

梅安琪坐在画板前,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始动笔。沈紫瞻一边按梅安琪的要求调色,一边认真地看着梅安琪的画作。大约两个时辰,梅安琪作好了画,准备上色,沈紫瞻赶忙给她调色。等梅安琪将画上完色之后,呈现在紫瞻面前的是一幅充满“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意境的画作,落日的余辉将晚霞映得绯红,有只鸟儿飞过天际,下边是隐隐的远山和绵延耸立的江岸,最下面是波涛汹涌的长江水,安琪精湛的点皴画法让整幅画的层次感极强。沈紫瞻对梅安琪的画作赞叹不已。

沈紫瞻仔细地欣赏着梅安琪的画,忽然觉得如果没有诗在上面,可惜了这幅立意高远的画,遂决定在这幅画上题一首诗。他思索一会儿,提笔写道:

《念奴娇·游燕子矶》

江水东逝,在此间,千古悠悠往事。

燕子洲头,人称道,天涯碧水相连。

绿树参天,惊涛冲岸,风卷千层线。

夕阳如血,一片晚霞在前。

多少美人曾是,肤凝胭脂滑。

云鬓高耸,弱柳扶风。

明眸处,醉倒多少英侠。

青春难驻,归去难憧憬未来天涯。

时光如箭,一会还须快马。

沈紫瞻写完,十分得意地展示给梅安琪看。梅安琪也极为赞赏沈紫瞻的书法与诗文。梅安琪精致的画作,配上沈紫瞻飘逸的书法,画与字融为一体,简直是珠连璧合。最后,沈紫瞻给这幅画命名为:“暮夏韵色图”

梅安琪欣赏完,抬头看看了天色渐晚,对沈紫瞻说道:“天不早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沈紫瞻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是不早了,走吧。”两人收起画作,叫上孙叔扬和叶恒霞往回走,等走到御碑亭去叫江萧竹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早就走了。沈紫瞻也不介意,遂与三人一起上车返回。

天色渐晚,沈紫瞻开车将孙叔扬和叶恒霞放在女子文理学院门口,让孙叔扬送叶恒霞回去后,开车返回淳化镇。他将车开到距“梅龙府”不远的地方,梅安琪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匆忙下车离开。沈紫瞻看到梅安琪走进家门,才开车离去。

梅安琪自以为没有人看到她从沈紫瞻的车上下来,因此就径直向家里走去。然而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梅安琪那婀娜的身段,恨得咬牙切齿:“我不叫你们吃点苦头,还以为马王爷三只眼呢。”说罢,划了根火柴点着烟斗,借着火光,不由得让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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