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坪山大营四五里的一处雪窝子,贺老三遥望坪山大营那四五处鬼火一般的灯光,轻声道:“吃饭休息,按时进攻”。
冰天雪地,长途跋涉了数个时辰,大家体力透支很大,餐风露宿没有热食,现在能背风就很不错了,大家都没说话,抓紧吃饼子、休息、还有摆弄枪械的,抓紧回忆摸索刚才贺平楚说的枪械知识。
众人之中,只有老爹生前的卫队长徒弟郑植和老大贺平秦摸过枪,以前就知道怎么使用,但是没真正实战过,那玩意儿多金贵啊,一颗子弹就是一两银子,谁能没事就噼里啪啦的放枪啊。
这个年代的火枪兵虽然是战略军种,但实弹训练确实不多,准头也有待商榷,实在是弹药太金贵了。但毕竟是远距离攻击武器,能打五六百步,最关键的是一旦被击中,基本是必死,因为受伤了能救治过来的没几个,都感染死了,所以火枪还是挺骇人的。
刺骨寒风中,贺老三摆弄着手里簇新的毛瑟九八,压上子弹,静静的恢复体力,今天贺氏已经压上了父亲十年积蓄的全部财富,如若事成,尚有一线之希望,如若事败,则永世不得超生。
“披甲”。
贺老三一声令下,众人解下背着的布面棉甲开始互相配合披甲,棉甲相较铁甲没有那么沉重,但是对付火铳和弓箭的防护能力更胜一筹,兼具保暖防寒的作用。
“一会儿,趁着坪山郡巡营换防的机会从西南角突入,大哥带着老六先奔敌军后营的料仓放火,把咱们收集的松枝等好引火的东西都带足了,植哥带着老五奔马厩,但见料仓起火,就焚烧马厩,解开战马踏营,二哥和我还有老四直入中军大帐”。
老五只有十五岁,老六只有十三岁,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孩子要么在读学堂,要么也只是在父母身边做点利索能力的事儿帮衬家里,但是老五贺平韩、老六贺平赵却要做着刀头舔血的买卖,身子骨还没长成熟,力气还得打熬,只能让两位兄长带着。
“诺”众人纷纷点头示意。
贺老三眼瞧着这一队巡营兵渐渐趋近于营门正前方向,过了正门就要往后面转了,进攻时间已经到来。贺老三环视诸位兄弟,伸出手紧握成拳,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大丈夫立世,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吾等七人,皆是前朝横九关之后,今日披父亲大人遗吾等之战甲,握父亲大人留吾等之钢枪,贺氏八十年声誉皆在诸位浴血之间破敌之后,拜托诸君了!”。
众人齐声低吼:“贺氏必不忘旧日一诺,纵为九世孤魂野鬼,定叫敌阴阳两界胆寒!”。
“出发!”。
茫茫夜色之下,漫天风雪之间,七人身披战甲,腰悬砍刀,身背快发火枪,冒着漫天风雪发起冲锋。
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
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士披肝沥胆,
将寄身刀锋,
帅槊血满袖,
王利刃辉光。
唯有如此,亦或有肇兴之基!。
越来越靠近坪山军营盘,众人越发平静,贺平秦和贺平齐二人打头,摸近栅栏,栅栏冻在土里,拔是拔不出来的,只能迅速劈砍,形成一个几尺宽的口子,几人鱼贯而入,按照既定战略狂飙突进。
贺平楚带着二哥贺平齐、贺平燕三人借着一排帐篷的掩护直奔中军大帐,门口连个放哨站岗的都没有,贺平楚顿时有些蒙,但事到如今已经不容后退了,刀山火海亦是要死个心甘情愿。
刀尖挑开厚实的帐篷帘子,大帐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而且大帐很是简朴,只有一方帅案堆满书籍,还有一幅硕大的地图和几口箱子罢了。
“退!”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贺老三带着兄弟二人急忙退出大帐,扭头扑向旁边的蓝色大帐,这是快发火枪队独有的帐篷,亦是灯火通明,却还是空无一人!。
不过这座大帐倒是奢华多了,地上铺着毛毯,正对大门的宽大虎皮交椅,一看就十分厚重的大案,黄铜虎头镇纸闪闪发光,大案旁边的刀架上好几把镶满宝石的刀剑闪闪发亮。
贺老三已经没工夫看下去了,冷汗已经下来了,莫非是中计了?本想调虎离山,却不想被敌人瓮中捉鳖!。
脑袋里虽是百转千回,但是脚下确实不由自主的退出来了,又扑向旁边的蓝色帐篷,这座帐篷漆黑一片,贺老三觉得希望已经不大了,却不想刚刚掀开门帘,一股子臭脚丫子的味道混合着呼噜声排闼而来,直扑面门。
三人眼里闪的光,在黑夜里都闪闪发亮!。
贺平齐和贺平燕挥舞大砍刀,照着铺上的人影就是一通砍杀,顿时鲜血淋漓四溅,顿时就砍杀了好几人,帐篷里的惨叫声一下就把其他人惊醒了,一个迷迷糊糊的身影起身,大喊道:“谁!”。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一把大刀飞旋而至,雪亮刀锋入肉,一丝血线飘起,目标人物闷哼一声,大踏步踉跄后退几步,后背撞到了帐篷边缘的木桩上,不过能当火枪手的人确实有些实力,反而是随手抄起身旁的一个家伙事儿冲了上来。
这时候外面已经起火了,马尾巴烧着的战马四处乱窜,人喊马嘶声逐渐鼎沸。
二哥贺平齐挽起刀花还带再战,旁边贺老四一点也不讲究,也不说刀对刀,反而懵懵懂懂的拿起快发火枪胡乱打过去,“砰砰砰”枪口急速喷出的火焰伴随着弹壳落地声,敌人的哀嚎声响彻大帐,遭殃的就多了,眼看着十来个敌人已经哀嚎遍地,几人已经退出大帐。
在漫天风雪之间,整个营地已经火烧连营,熊熊火光之间,战马踏碎营盘帐篷,踩着无数人的身体、尸首狂奔,无数敌人疯狂的从帐篷里涌出来,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敌袭!”
“敌袭!”
“敌袭!”。
贺老三握紧手中钢枪,不用瞄准,不间断的射杀敌人,其他几人在放了几枪之后,渐渐的熟悉了武器的操作,开始疯狂的射杀敌人,倒不是枪法好,而是人群开始扎营聚堆,而却距离还不远,你只要对着人群放枪就好了,只要端平了总能打到,即便打不到,快发火枪子弹出枪的声音也能把敌人吓得惊慌错乱,导致拥挤踩踏,伤上几个!。“快发火枪!快跑啊”。
“鬼呀,跑啊!”
“别特么挡老子的道儿啊”。
敌人只听见四处都有快发火枪发射的炸裂声,夜黑风高烽火连营之间,谁还管抵抗啊,本来精锐都被抽调走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双枪兵,还有半个小队火枪兵,刚在在贺老三等人出其不意的砍杀中,又丧生了十几人,眼下除了逃命,谁还管其他的。
敌人炸营了!。
所有人都在忙着四散逃跑,只有几个身着蓝色衣甲的人操着火枪和大刀在抵抗,但是混乱之间,自己人的乱窜反而成了射击的最大障碍!。
贺老三重新压上五发子弹,镇定的抬起枪口,稳稳的扣动扳机,子弹急速出膛,每次枪口喷射的火焰都能带走一个火枪手的性命,持续了两三分钟以后,火枪的抵抗渐渐消逝了。
有几名正射手已经魂归地下重新投胎学艺去了,剩下的人谁还敢捡地下的火枪啊,那火枪就是索命的东西啊,谁拿着火枪那子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往身上招呼,谁啥啊?跑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贺平齐和贺平燕怔怔的看着大杀四方出手必中的贺老三,老三(三哥)的枪法实在了得,弹无虚发啊!。
人喊马嘶中,不少敌人已经跑出来辕门外,之间狂风暴雪之间漫山遍野的身着单衣狼狈不堪的坪山兵,仿佛散了群的羊一般在漫山遍野中没头没脑的飞奔,反正只要离开营盘就好。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藏头露尾的身影躲在一处倒塌的土墙之后高喊。
“贺氏索命,你待何言?”
贺老三一边轰杀敌人,一边大吼答话!。
“原来是孤魂野鬼,你们还真敢!”一个满脸焦黑头发散乱的家伙从躲藏处漏出身形,这家伙五大三粗,身上歪歪扭扭散乱不堪的披着蓝色甲衣,一看就是坪山火枪队的家伙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道:“偷袭下作,徒逞快发火枪之利,算何等英雄,可敢正大光明与我一斗?”。
贺老三略微皱眉,这小子很精明啊,这小子明明是坪山火枪队的,如若较量也得是枪法较量啊,不过他见识了贺老三的枪法以后自知不敌,故而选择冷兵器。能入选火枪队的家伙,都是冷兵器时代的佼佼者,体力功夫都是上乘之辈方可。
没等贺老三说话,护旗使老四贺平燕咧嘴一笑,把手中大刀放在衣袖上抹了一把,吼道:“报上名来,看爷爷取你狗头!”。
“黄口孺子,休要大言”这个满脸熏的焦黑的家伙露着一口白牙,手里握着一把快刀,吼道:“坪山镇第三协火枪队队副古祥是也!”
“四弟稍歇,大哥来也!”放火归来的大哥贺平秦老远就听到这边的喊叫了,自然是有些担心四弟还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力有不逮,所以飞奔越过贺老四,直接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