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起我就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细粉挑金的宣纸,毓文为我研了墨,我拿起毛笔小心翼翼的下笔,我幼时初学书法时还被夸赞过,可慢慢的实在是没有多少长进,我写完后松了一口气,拿起来在阳光下看。
我转头问毓文:“如何?”
她低下头:“奴婢不识字,但出自公主之手,必定不凡。”
谁人不喜欢听恭维话,我听了也觉得心下欢喜,我看着纸条念出了上面的话
“愿爹爹长健安康。”
我扭头去嘱咐毓文:“你去找个手巧的小宫女让她做盏莲花灯。”
“公主,若想要何需如此麻烦?”
“毓文,我为爹爹祈福并不欲人知。”
毓文点点头退了下去,我卷起纸条放入了盒中,只待晚上去到湖畔放出。
我走出屋子,娘亲正在做茶,湖玉端着一个首饰盒走了过来,她放在我身旁示意我打开,我打开后里面放着许多簪子。
“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过些时日你小姨就要出嫁,昨夜里我求了你爹爹要你一起去观礼。”
我开心极了问道:“真的吗?”
娘亲笑了笑:“自然是真的,你是国朝的公主,到了那日自然要庄重十分,不可失礼。”
湖玉在一旁说话:“公主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簪子。”
“到了那日你就带着去年你爹爹送你的那顶冠,在簪上几支这盒子里的簪子。”
我挑了几支却觉得这些簪子大都相同,是在挑不出来,看着娘亲道:
“我眼睛都看花了,还是姐姐替我选吧。”
娘亲命人撤下了茶具,认真的盯着我的脸。
“姐姐,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
娘亲低头笑了:“姐姐在想,你今年都十四了。”
“不管是十四还是二十四不都是姐姐的女儿。”
“这可大有不同,你十四岁是爹爹和姐姐的女儿,可你若是二十四就会出宫去,也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姐姐,我还小呢,爹爹也说了要留我几年呢。”
娘亲笑着不再说话,专心给我挑选簪子。
我觉得无趣便一个人偷溜出去了,外面阳光正好,满目望去都是阳光洒下的金泽,这会子爹爹应该正在上朝,我想偷偷去接爹爹下朝,便沿着小路一道走,亭台楼阁都渐渐从我身边掠过,不知不觉我已走到垂拱殿附近。
“公主?”
我扭头去看,原来是秦风,我前些年贪玩不知怎的坠入莲花池中,就是他在巡逻,正好救了我上来,他站在我面前,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圆圆的眼睛上有两条剑眉,又浓又重,可能是因为每日训练,身材很魁梧。
我怕被人发现,慌忙捂了他的嘴:
“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
他瞧着我笑:
“这是您家里,怎么和做贼一样。”
“我来接爹爹下朝,可这是外朝,我到此多少有些不合适。”
秦风看着我说:
“公主既然知道,便请公主回去吧。”
我向他摆摆手:
“好。”
我又沿着小路回到了晖阳阁,毓文在我屋中等着我,她拿出了一盏莲花灯,我拿着左看右看:
“果然精巧。”
时间一转就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娘亲在门口等着爹爹,我捏着裙摆跑了过去:
“姐姐,爹爹最近很忙,大抵不会来了。”
娘亲看着我有些期待:
“你爹爹处理政务时,最喜欢喝我做的茶,我不想去打扰他,却又怕他突然想喝,还是等在这里比较稳妥。”
我早知娘亲的心意,转头唤了毓文过来,她手里提着盒子,里面是娘亲早早备好的茶水点心,我也可以趁此机会去池畔放灯祈福。
我看着娘亲说道:
“这茶一直热着也不是办法,就让我受累一趟,帮姐姐跑个腿吧。”
我和毓文提着食盒,里面还藏着今日要来的莲花灯,我和毓文走到了上次发现莲花灯的地方,我和毓文蹲在地上,她将灯递与我,又拿出打火石,将莲花灯里的烛火点燃,我拿出那张纸条揉成卷,放入其中,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小心翼翼的放入池中,看着皎洁的月亮,我跪在地上虔心的在心里默默祈祷:
“诸路神仙,请您一定要保佑爹爹,他是个好君主,如果爹爹能安康,我愿折寿十年。”
过后我蹲在了地上,毓文拿着枝条将莲花灯推远往湖中飘去,我和毓文在一起蹲着默默看着,过了不一会我们眼前飘来了一件乳白色的不知什么的东西在水面上若隐若现,我大感好奇,毓文又拿起枝条将其挑过来,看着样子,像是撕扯坏的外衣。
我惊讶极了:
“难不成有人落水?
毓文皱着眉头:“不像普通落水。”
我看着不远处,已经要被吓傻了,似乎是前方有个人,我轻轻拍着毓文,她努力向前伸着手,只差一点点,这时风吹着水面,将池水上的那一抹黑带到我们身边,毓文扯起来,将水中的“东西”翻了过来,一瞬间我被吓到失声,水中似乎是个女孩,长发飘散着铺在水面上,毓文也被吓得够呛,我和她对视着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泪失控了一样流出来,毓文扶起我就往晖阳阁跑。
我俩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和着泪水流了满脸,我跑到晖阳阁,爹爹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他看着我的样子大惊道:“怎么了?”
我看到爹爹再也抑制不住的害怕,扑进怀里狠狠的哭着,爹爹拍着我的头满脸焦急:“说呀,到底怎么了。”
毓文跪了下来:“回陛下,奴婢与公主在莲花池中发现了一具溺毙的尸体。”
爹爹眼睛都大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什么?竟有此事?”
毓文点点头:“奴婢觉得不像是普通溺水,倒像是被推下去的。”
爹爹低下头安慰我:“别怕别怕,爹爹在。”
娘亲在一旁陪着,听了个大概,也是满脸惊心,爹爹拍着我有些怒气的对着张无为喊着:“去请皇后,朕要问问她是怎么治理后宫的。”
又吩咐身边的内侍:“去莲花池将那具尸体打捞出来。”
张无为得了令迅速退了出去,慌张去了皇后的宫殿。
娘亲小心地拉开我,捧着我的脸,轻声说:“别怕别怕。”
我哭过后已经平复很多,娘亲牵着我向屋中走去,爹爹要我去睡,我实在是不敢,慌忙摇头,爹爹心疼极了,拉着我的手小声安慰着。
这头张无为进到皇后殿中,皇后身体不适已经睡下,只有元安的屋中还亮着灯,元安听着张无为的声音,从屋中出来,满脸的开心:“可否是爹爹要来?”
张无为和皇后身边的侍婢耳语了几番,那侍婢也是满脸慌张,转头小跑进了皇后寝殿。
元安脸上也不再是笑,颇有疑虑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无为脸上泛着担心开口道:“二公主在莲花池里发现了一具溺毙的尸体,受了惊吓,官家大怒要彻查。”
元安听着满目惊讶,扭头去看身后的静儿,一副恨意,又转过来似有期盼道:
“尸体?是男是女?”
张无为心下只有佩服,任谁听了此事都会生出害怕,可元安丝毫不见害怕,反而是好奇。
张无为稳了心绪:“尸体还未捞出,许多事情尚不能知。”
这时皇后已经穿戴整齐,从寝宫出来,和张无为一起向晖阳阁赶去。
院中只剩元安和她的随身侍婢,她看着人都涌出殿门,伸手打了静儿一个巴掌,静儿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受着,嘉儿慌张跪在了地上口里喊着公主饶命。
元安推了静儿一把:“你是不是把那个小宫女推进莲花池了。”
静儿轻笑了一声:“不是公主吩咐奴婢做的吗?”
元安听的此话,脸上又红又青:“贱人,我何曾想到你如此大胆。”元安现在已经慌了心神,她留着静儿,只不过觉得有趣,她要静儿杀了那小宫女也不过玩笑话,静儿午后说她推了那小宫女入莲花池,她也未往心里去,此刻,她好像陷入了泥潭中,想往外挣却没有办法。
静儿叹了口气满脸的不屑:“如今我与公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奴婢会护着公主的。”
元安满脸焦急:“你算什么东西?此事已经惊动了爹爹,若经爹爹手来查,怎么会庇护我。”
静儿跪在地上,视死如归道:“奴婢不会连累公主,若出了事情,奴婢会全揽下来。”
随后元安和嘉儿静儿也一起赶往了晖阳阁。
晖阳阁中爹爹和皇后端坐在上位,娘亲坐在旁边,尸体已经被打捞出来放在静安堂里。
爹爹闭着眼在座上养伸,开口略有训斥道:“出了这样的事,皇后倒也有心情安寝。”
此话让皇后面上很是过不去,秋霜是皇后身边的心腹,此时自然着急辩解,在一旁出声道:“娘娘近日身体不适,故而睡的略早些。”
皇后站起身行礼自责道:“臣妾失职,致后宫不宁,愿受责罚。”
爹爹唤来张无为道:“找几个年高位重的老妈妈,去后宫各殿查询人数,看看哪个宫里的人对不上,让其来认。”
毓文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有句话不吐不快。”
娘亲看着毓文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奴婢与公主今夜前往莲花池,在池中寻到了一条被扯坏的外衣,奴婢心里想,是否不是普通落水而是被人推下去的。”毓文说完小心地看着座上的帝后,皇后略略思索道:“毓文所说,不无道理,可现下该查明那女子身份。”
皇后又看着爹爹沉吟道:“到底是宫廷内帏的事,还请陛下下令严防此事泄漏。”
爹爹揉着头:“朕知道。”
皇后转身唤来了安和,面目严肃道:“去搜寻莲花池附近,看看有没有线索,在去请太医和仵作前去验尸。”
元安进了阁中,爹爹抬眼道:“安儿怎么也来了?”
元安行礼道:“女儿担心凝儿,故而来看看。”
爹爹欣慰道:“你妹妹在自己屋中,你去吧,好生安慰安慰她。”
我在屋中紧紧抱着毓文,元安走了进来,难得的关心:
“妹妹可好些了?”
我扭过头看着她,轻轻的点点头。
她坐在我身边,侧头看着我:“听说你在莲花池里发现了一具溺毙的尸体?”
我又有些激动不想开口说话,她又伸直了脖子看着我:“妹妹可看出什么来?”
毓文抚摸着我的后背说道:“大公主,二公主今日受了惊,且时辰已晚,二公主也该安寝了。”
元安听了此话不情不愿的出门去了,到了正堂,张无为领着一个老妈妈进了来,她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陛下娘娘。”
爹爹皱了皱眉:“张妈妈?”
那老妇抬起头笑道:“多谢陛下还记得老奴。”复又开口道:“老奴的了陛下的令,清查福宁殿洒扫之人,缺了一个叫知云的女孩子,今年十六岁。”
皇后开口道:“那便请妈妈跟着张公公去静安堂认认吧。”
皇后侧转过身开口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先去就寝,将此事交予臣妾。”
爹爹摆了摆手道:“若真是福宁殿的宫女,便不劳烦皇后了。”
皇后道了声是又坐正了,不多时张妈妈随着张无为进了阁中,张妈妈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确实是知云。”
爹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向皇后说道:“请皇后好生安抚知云家里。”
皇后点了点头,太医此时又进了来,因着仵作身份的原因,进不来内宫,因而只有太医上前回话,太医躬身道:“参见陛下娘娘。”
“胡太医请起,不知太医和徐仵作可看出什么来了?”
胡太医谨慎道:“臣与仵作验尸得出结论,尸体应是被人推入水中。”
爹爹直了直身子:“何以得知?”
“臣查验时,知云外衣缺了一角,手臂上全是抓痕,指甲缝也是血肉,故而推测是被人推入湖中的。”
爹爹挥手让太医下去:“此事不宜声张,张无为你亲自去查,势必要水落石出。”
张无为应声退下,皇后看着爹爹道:“今日晚了,陛下歇息吧。”
爹爹揉着头道:“皇后回去吧,我宿在晖阳阁就是。”
皇后有一瞬间的失神却又快速恢复了脸上的笑:“既如此,臣妾便退下了。”
皇后走后爹爹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凝儿。”娘亲拦着了爹爹:“让她睡吧,若是吵醒了她,又要害怕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