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心丧气地蹲在角落里嘬手指的林克十分恼火。
虽然自己成功博取了哈拉尔的信任,但是那些粗鲁的维京汉子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想要他们乖乖听从自己的命令简直难如登天。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真正烦恼的是,自己两天前急急忙忙对着哈拉尔捏碎了戒指,忘记了神父要求他必须在二十五日,也就是今天使用。
“我不会搞砸了什么事情吧?”
然而很快就由不得他苦恼了,伴随着刺耳的尖叫,一只英格兰制式箭矢牢牢地钉在营地中央的大地破坏者战旗的旗杆上。
远处的哈罗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箭术,放下手里弓弦兀自颤抖的长弓,还给它的主人。接着他高举自己的佩剑,向前挥动,剑尖直指八百英尺外的维京人营地:“长弓手,三轮齐射,覆盖敌方营地!”
随即,在他身后的那一千名精锐的英格兰长弓手拉满手中的长弓,整齐划一的向着尚未从混乱中恢复的维京人倾泻着弹药,箭矢在七尺长的紫衫木长弓的推动下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将死亡带给地上茫然无措的敌人。
这些训练有素的长弓手是哈罗德最珍视的属下,头部用清洁的麻布包紧,肩披锁子甲,手腕用皮绳和皮革护臂保护,手指关节处亦有保护皮套,身上则是经过精心处理的皮甲,在不影响射击和行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保护这些射手。
而他们也没有辜负国王为保护他们而花费的军饷,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三千只箭便完完全全覆盖了整个营地。在长弓手精湛的射术与默契的配合作用下,三轮发射的箭矢划过不同的轨迹,同时落在了维京人头上。
如同暴雨倾盆般落下的箭矢给了猝不及防的维京人沉重的打击,除了早知道哈罗德会来进攻的林克在箭矢射中旗杆的第一时间就躲在木墙背后,这些因为大意而未着甲的战士大多立刻被射成了筛子,两千人眨眼之间便减员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个个带伤。
那几名狂战士身上的刺青正在闪闪发光,这些警觉的老兵第一时间便启动了主神的赐福,再加上哈罗德并没有下令使用锥头破甲箭,他们倒是安然无恙。普通的箭头不过能在他们身上留下些白印,想要杀伤他们那是难于登天。
营地周围的约克郡平民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耳边被维京人痛苦的呻吟所包围。即使是最不善于思考的狂战士也知道,他们中计了。
“我们必须撤退!”箭雨停歇,林克连滚带爬的从木墙下面爬出来,密密麻麻插在地上的箭矢令他头皮发麻,险些丧命的恐惧令他忘了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只想着跑回营地。
“不行!现在撤退只会让我们像被追猎的兔子一样,我们必须守住防线!”为首的狂战士大声驳斥了林克的想法,趁着英格兰人攻击的间歇,他从拉货的马车上卸下一匹侥幸被货箱挡住箭矢的驮马,拎着林克的领子把他扔了上去。
“听着,小矮子,我很不喜欢你,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把你这个废物留在这一点用处都没有。去吧,去告诉无情者,我们需要支援!”
不等林克答话,他便一拍驮马的屁股,死里逃生的牲口立刻扛着热泪盈眶的林克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让陛下带兵来支援你们的!”
无视了远去的林克的呼喊,狂战士回头看了看营地里的惨状。毫无声息的死尸,哀嚎呻吟的重伤者,以及低声闷哼中拔出箭头的轻伤员。
“没有盔甲,没有盾牌,三个小时之内也没有援军。”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兄,“只有我们五个没有受伤,哈,也许今天就是正日子了。”
剩下的四个狂战士默然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斧,用空闲的左手握拳敲了敲胸膛。领头的狂战士知道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便转过身,对着陆续站起列队的维京战士们,举起了自己的长斧。
“兄弟们!我们是何等三生有幸,居然有机会第一个面对英格兰人真正的精锐!”
“我们是维京人,我们烧杀抢掠,我们为战而生!”
“今天,我们将前往瓦尔哈拉,为伟大的无情者探路,我们将会在奥丁的注视下,享用沙赫利穆尼尔的血肉,畅饮海德伦的蜜酒!”
“我们将会与祖祖辈辈的勇士一起,为诸神黄昏而战!”
说到这里,狂战士顿了顿,将斧子重重的插在地上,高举自己的双手。阳光的照耀下,他头顶的蝶面盔闪烁出耀眼的光辉。
“我们将为哈拉尔而战!我们将为维京人而战!我们将,为了瓦尔哈拉而战!”
“为了瓦尔哈拉!”
他发出不屈的怒吼,身上的纹身似乎也被他汹涌的战意所感染,发出璀璨的绿光。呼吸之间涌动出的磅礴力量更令他坚信,这是在奥丁的注视下,进行的命定之战。
“为了瓦尔哈拉!”
尽管个个带伤,缺少盔甲与盾牌,但是剩下的一千多名还有战斗力的维京人并不打算束手就擒。齐声怒吼之后,他们抓紧时间拆卸着营地里可用的木板,做成简易的盾牌。用来砍人的斧头做起木匠活来也毫不逊色,一时之间营地里全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弓箭手,再给对面一轮箭!”
随着哈罗德的命令,死亡再次从天而降,播撒在维京人的头上。仓促之间做成的盾牌勉强遮挡了箭矢,但是还是有不少维京人一声痛呼之后便永远失去了声息。
“大哥,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我们会变成活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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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我们还不进攻吗?那些维京人似乎在拆木板做盾牌。”
哈罗德的弟弟,东盎格利亚公爵吉尔斯在一旁发出了疑问,身为军事总管的他有义务在作战中辅佐国王。明明知道对方人数远少于己方却迟迟不进攻,他看不懂哥哥在想什么。
哈罗德看都不看他一眼,坐在马上盯着远处的维京人营地,开口问道:“吉尔斯,如何能快速的消灭一队轻步兵?就向眼前的那些维京人一样。”
这个问题不需要迟疑,吉尔斯也是跟着哈罗德一生戎马,不假思索的便回答道:“那还不简单,用重步兵击垮他们,用弓箭手消耗他们,用骑兵碾碎他们……”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您是要用莫卡尔的骑兵打败他们?”
哈罗德这才扭过头来,欣慰的点点头。
“杀死两千个没有盔甲的维京人,太简单了,就算是我手下那些充当炮灰的轻步兵,对付他们也不不过只需要付出几百人的伤亡。”
冷兵器战争,着甲与否就是云泥之别,即便维京人再骁勇善战,面对全副武装的英格兰人所能造成的杀伤也是有限的,而他们自己则经不起任何打击。
“等哈拉尔的大部队到来,就再没有这样轻易得到战果的机会了。莫卡尔损失惨重,还和兄弟埃德温闹翻了,这时候我们把功劳分给他,一举多得。”
吉尔斯点了点头,小舅子终究没有兄弟亲,但是这一番操作之后,毫无疑问莫卡尔会更加感激施恩的哈罗德,与落井下石的哥哥埃德温反目成仇也不无可能。
“所以,我才只让弓箭手射几轮箭就停止了。不把他们从营地里逼出来的话,莫卡尔怎么派兵冲锋呢?”
正在说话间,营地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五名狂战士打头阵,带领着身后一千来人,呼喝着跑出来,迅速在河边摆好阵势。尽管人数远远少于哈罗德这一方,但是这些维京人坚定的眼神透露出了他们死战到底的决心,绝不是可以轻易击溃的队伍。
“告诉莫卡尔,他可以上了。”
听到斥候传来的军令,莫卡尔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刃上显眼的缺口似乎诉说着先前战斗的惨烈。被哈拉尔带队击退的耻辱与兄弟的背弃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心,再也按捺不住。
“骑兵们,随我冲锋!”
一声令下,莫卡尔率领着自己硕果仅存的骑兵冲向河对岸结阵以待的维京人。
斯坦福桥说是桥,其实不过是此处的河床较浅,裸露的石滩如同桥一般可以让人行走。眼下多日未曾下雨,德文特河的水位有所下降,为骑兵冲锋敞开了足够的空间。
眨眼之间,第一梯队的两百名骑兵便跨越了这看似遥远几百英尺距离,在身先士卒的莫卡尔的带领下,陆续踏过石滩冲向盾墙。
首先是骑枪,精心打造的精钢枪头毫不费力的击碎了临时的盾牌,将不幸的使用者与其背后的战友一起串成了糖葫芦,伴随着被丢弃的骑枪一起瘫倒在地。
即便侥幸躲过了骑枪的冲击,战马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冲击力也会将这些缺少防护的维京人震得内脏破裂,口吐鲜血,被无情的马刀所收割。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随着第一梯队完成冲击任务后于两翼分散后撤,第二,第三梯队的骑兵如法炮制,陆续催动坐骑冲击已经不成形的步兵阵列。
缺少装备的维京人面对接二连三的骑兵冲锋毫无办法,手中的短斧难以抗衡骑枪与马刀。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六百骑兵分批次冲锋便完全摧毁了这不到一千人的队伍,鲜血与残肢铺满了德文特河的北岸。
只有那五名狂战士依靠着过人的体魄与身上主神的赐福,侥幸的生还。尽管每一根想刺穿自己的骑枪最终都会被纹身上的奇异力量所弹开,每一柄砍在身上的马刀也都会卷刃,但人力有时穷,他们的身上现在也是遍体鳞伤。
莫卡尔摘下自己的头盔,举起那把沾满了鲜血的骑士剑,如同示威一般,指向那最后五个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维京人,放声大笑。
“狗杂碎,这是我复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