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子嘉就从连道赶回颍阳。到了颍阳后,他立即去国公府觐见国公。
郑国公见到子嘉后非常欣喜,“发往连道的文书应该还在路上,你就回来了?果然最了解寡人到还是子嘉!”
“臣听闻齐国公放弃淮阳,巡幸启东,担心以后的战局更不可以预测,便把连道那边的事情都委托给烛大人,我就匆忙回国了,没有来得及上奏国君,就私下从连道归国还请国君恕罪!”
“你我之间怎么还需这些虚礼么?寡人正在和当国大人、司马大人、罕少卿、丰大夫等人商议秦国给寡人的密信,正好你回来了,给你看看秦国公的信,我们该如何回复。”
子嘉从郑国公手中接过信件,细细读来:
“非顿首郑国公足下无恙。去年以来,上天降怒于中夏,寡人无德,没有侍奉好上天,使秦国百姓蒙难。今秦国公仓里的粮食最多只够秦国灾民两月之用,寡人甚为忧虑。寡人知道历代郑国公皆荒政恤民,秦国百姓有言:“不羡世家子,愿为郑国人。”当此秦国百姓受难之时,足下定不会视若无睹。寡人想在今年二月十五去颍阳拜见足下,当面向足下讨要秦国百姓之性命,还望足下应允。非顿首再拜。”
子嘉读完这封短信后问:“不知道国君与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楚武分封时规定四大国公不可私底下交往。武王驾崩后,文王便改为四大国公不能私下见面,但是允许四大公国互派聘使,互相慰问。150多年来,没有哪个国公违反过这条律例。秦国公写这封信给我国君,定是决意叛楚了。若非此,定不敢把这么大的把柄交给我郑国。国君应该答应他,虽然有风险,但其中的收获可能要数倍于风险。”一位和子嘉年纪相仿的人说到。
“不行,还是风险太大。我们应该把这封信上交给楚王,一来可以显示郑国对楚王的忠心,减少楚王对我们的猜忌,二来可以借楚国之手消弱秦国,我郑国也可坐收渔利。”一位老者说到。(驷武,郑国当国)
“当国大人,秦国受灾之时,以诚待我郑国,我郑国岂能背秦?如若我郑国向楚王告密,即使获利,那让其他两国如何看我郑国?”那个年轻人又说到。
“小儿不能意气用事。天下即将大乱,处乱世只有抓住每一个获利的机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郑国处四战之地,不久必将动乱不断,如果能借助楚国的力量削弱了秦国,那我郑国以后也就少了一个强敌。伐齐之战的机会我们错过了,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当国大人又说到。
听他们说完,子嘉问道:“不知道司马大人和丰大夫是何意见?”
“我和丰大夫都觉得现在不能树敌,无论楚国还是秦国,都不可与之为敌。我们应该回绝秦国公来我郑国的要求,但是让秦国可以派高级聘使来颍阳商谈借粮一事。这样一来我国君没有在私底下会见他国国君,二来我们也答应来秦国借粮的要求,这样我既没有违背祖制,也救济了秦国。”司马大人说到。
“秦国送信的使臣是谁?他是否知道信件内容?”子嘉问道。
“秦国公贴身护卫车奄息,至于信件内容,他应该也不知。”司马大人说到。
“子嘉觉得应该如何行事?”郑国公问道。
“禀国公,微臣以为罕少卿所言极是。”
“子嘉不可误国!”当国大人说到。
“国君,诸位大人。去年八月,楚王向各公国征粮,向秦国征粮30万斛,秦国以国内受灾严重为由,只向楚王纳粮10万斛。向齐国征粮,齐国不肯纳,才有现在的伐齐之战。秦国公看到齐国现在的遭遇,肯定后怕,他现在忧虑的肯定是齐国灭亡后秦国的处境。秦人虽然善战,奈何秦地苦穷,又加上去年的地震和堰塞泛滥,现在秦国公仓里的存粮只能够维持灾民两个月的口粮,这一点秦国公所说属实,这也证明秦国公待我以诚。过了四月,秦国公仓里就没有粮食了,秦国数十万灾民到时肯定会起事,秦国必将大乱。秦国大乱,周边各国首先受祸害的肯定是我郑国,因此无论如何不可让秦国发生动乱。因此我们纵使仅仅是为了郑国考虑也要借粮给秦国。但是秦国公此次主动要来颍阳,借粮肯定只是一个小目标,他的最终目的肯定是想和我郑国秘密结盟。因为现在只有我郑国可以救秦国。楚晋之交,150年如一,牢不可破,现在虽然有卜辞作祟,楚王对晋国也产生了怀疑,但是两国关系并未受到实质性的破坏。即使晋国现在想成大事,可是以晋国现在的力量是不足以和楚国抗衡的。他只有在灭了齐国,把齐国淮北之地都完全控制住之后才有可能去挑战楚国地位。在他还不能挑战楚国地位之前,只能小心翼翼,再加上谶言所引起的楚王怀疑,晋国肯定要抓住一切取信于楚国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秦国去找晋国密谋结盟,晋国会毫不犹豫的把秦国出卖,这样他晋国不仅可以暂时把楚国的矛头引向秦国,更可以光明正大的独占齐国淮北之地了,可谓是一举两得。以秦国公的睿智,不可能没有看到这些,所以他秦国只有来求我们郑国。五大国中,虽然秦军数量仅次于楚、晋。但是这么多年来,秦安西军对西戎作战的补给几乎全靠我郑国、齐国,可以说没有郑、齐两国的补给,安西军根本不可能雄霸西戎这么多年。当然我们也要感谢安西军抵御西戎,保卫中夏的功劳。现在孟明视帅秦国五万锐士伐齐,这几乎是秦国除了安西军以外的全部精锐,秦国公开始肯定想着在伐齐战争中分一杯羹,但是现在的形势,让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我想秦国公最担心不是这五万锐士的补给问题,而是他们能否保存的问题。现在只要楚国从蔡郡渡昊沟入齐,齐国必灭。楚国之所以迟迟没有参战,原因不外乎是想消耗秦晋两国的实力。秦国锐士在千里平原上驰骋杀敌,固然可以以一当十,但是现在面临淮水天堑,这些西北将士何曾见过淮水这样的大河?他们别说水战,上船不晕已是万幸,齐国水师在淮水之上歼灭他们比捉鱼还要容易。纵使秦军顺利渡淮进入江浙地区,那里沟河纵横,湖如繁星,遍布沼泽,别说从未水战过的秦军,就是我东海水师到里那里也方寸全乱,任人宰割。当年胡狄乱夏时,蛮族吃的第一个大败仗不就是娄烦王忽刺帅十万胡兵在围奄之战中差点被三万齐军全歼,就是这场大胜之后,楚武王才开始渡江伐虏的。所以从现在开始要么秦军裹足不前,这样就开罪于楚王。要么他们渡淮继续伐齐,这样就是秦军全军覆没的开始。所以现在秦军是无计可施,动辄得咎。秦国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这五万锐士召回秦国,这样虽然得罪的楚王,但是五万锐士保住了。如果幻想着靠在前线不动来保存实力,是根本不现实的。因为只有他们还在前线,如果多次违背楚王命令,一旦楚王发怒,随时可以从蔡郡调兵与晋军夹击秦军,到时候秦军还是要全军覆没。但是齐国离秦国千里之遥,五万锐士,无论多么顺利,想从齐国撤回秦国最少也要10余天的时间。如果秦国在楚王知道之前把军队撤回国内,并且给楚王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前线士兵瘟疫严重,无法作战,或者士兵数月补给不够,军心涣散不得不撤军,或者他们让安西军在西北搞点动作,说楼兰入侵,急需五万锐士去增援安西军,这样可能只会引起楚王的愤怒而不会与秦国开战。但是如果秦军在撤退的路上被楚王知道了,楚王肯定会立马宣布他们为叛军,派军截杀,而那时我郑国又不和秦国合作,即使到时我郑国不出兵阻拦五万锐士返秦,但是我们更没有理由不让天子的军队以剿叛的名义在我国围堵秦军,那么这五万锐士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全军覆没就在眼前。所以秦王此次主动提出来颍阳和国君密会,肯定还有一层意义就是想让我郑国到时候能够帮助五万锐士返秦。”
“子嘉言之有理,子嘉刚看到秦国公的信件就能分析得如此透彻,老夫不及也!”当国说到:“那么以子嘉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呢?说实话,如果秦国五万锐士全灭,那么秦国能战的只有8万安西军了,秦国公肯定要调八万安西军回咸阳保卫秦国,虽然按照祖制,安西军与镇北军一样属于五国共同的军队,但是因为安西军与镇北军都驻守边塞,近100年来,他们在东南三国根本就招募不到几个士兵,现在虽然安西军与镇北军的统帅还都是楚王任命,但是实际上他们现在只听命于副帅的,而现在安西军副帅蹇越是蹇师绩之子,秦国公的亲信,镇北军的副帅是赵奢,晋国世家,这100年来安西军和镇北军实际上都成了秦、晋自己的军队。虽然他们还都没有被各自国君调动的记录,但是一旦国家有变,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破坏祖制呢?还有让人担心的是,近30年来,楼兰正在崛起,一旦西部防卫空虚,楼兰必定趁机寇边,我中夏定不得安宁!我郑国处四战之地,天下要冲。现在中夏多难,在谶语的鼓动下,晋国公可能已经动了取楚而代之的心思。天下大乱不可避免,到时我郑国肯定先受其灾。如果那时我郑国孤军应对,恐怕很快就要步齐国后尘了,从这一点来说,我们于人于己都要和秦国结盟了。”
“老当国大人谬赞,晚生实不敢当。治国理政,辅助国君,晚生还有很多要向当国大人学习的。”子嘉对当国大人说道,“当国大人的忧虑也正是晚生的忧虑。所以我们不能让秦国有乱,要保证秦国5万锐士完好的返回秦国。至于秦国公的邀请,微臣以为,以现在的形势,不能见,但是我们可以要求秦国公派心腹使臣以求援的名义到我国密谈,到时候我国再派使臣以押送救援物资的名义去秦国和秦国公定约。”
“如此甚善,但是秦国五万锐士想要回国,动静肯定很大,如果我们纵容他们回国而不向天子报告,天子必将动怒,到时候恐怕我们不仅没有帮上秦国的忙,最后还会引火上身啊!”相国问道。
“我们不必把他们送回秦国,我们只要把他们送到晋国就可以了!”子嘉道。
“妙妙妙!”包括国公在内的其他五人都不禁夸赞起来。
于是郑国公当即写信一封:“突顿首秦国公足下无恙。足下所思,正是寡人之牵挂。君子之行,亦步亦趋,犹如日月。国有饥馑,卿出告籴,古之制也,望早日派使莅临颍阳商议。寡人之使亦会上门打扰。足下必不使寡人每日西望,幸甚幸甚!顿首再拜!”
信写好后,郑国公立即宣车奄息,把信交给他,让他即日回秦,要把信亲手交给秦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