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钰白与夭夭赶到山顶时,正见那煌龙盘踞着身体,巨石般窝在那里闭眼休息。它的背脊有一处与身体花色格格不入的栗色灵芝样纹路,贴着肉皮长着。
夭夭同苏钰白匍匐在草丛后面,草丛和石头挡住了他们的身体。
见苏钰白一直盯着林芝样纹路看着,夭夭极小声地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便是龙脊苁蓉!”
苏钰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要从煌龙背后袭击,让夭夭在原地等他。说罢,便弯着腰匍匐爬行在煌龙头后方去。
此时煌龙正睡得熟,并没在意周边动静。
苏钰白举起白晃晃的长脸,忽地拔地而起,窜上半空,又从半空一跃而下,长剑直抵煌龙七寸之处。
剑至煌龙七寸,犹如碰到铜墙铁壁一般,哐铛一声,长剑折成两半。苏钰白也被反冲力弹得老远。
煌龙突然被吵醒,猛地睁开眼回头看,看到了摔坐在地上的苏钰白。这闯入者当即激怒了煌龙,煌龙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震天惊地,刺人耳膜。
夭夭和苏钰白赶紧捂上耳朵,声音穿透耳膜,震得人脑袋发晕。
煌龙开嗓子后,高高仰起身子,如一坐小山峰般耸立在苏钰白跟前。
苏钰白吓傻了眼,心想这家伙躺着不见得这么庞大,一伸长脖子,怎的如此高大!
那煌龙露出两排尖牙,猛地向坐在地上的苏钰白撕咬过去。苏钰白一滚,便躲开它的獠牙,滚到一边去了。煌龙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向苏钰白进行猛烈的攻击。
苏钰白与这庞然大物周旋,渐渐吃不开来,身体内的蛊毒因为他的内力运行,也发作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苏钰白颊上流了下来。
忽地,煌龙停止攻击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原来是夭夭趁着煌龙攻击苏钰白的当,拿了芳州子劈柴的斧头,瞅准机会,便劈向了煌龙的尾部。
煌龙尾巴被劈成了两半。
这丫头好大的力气!苏钰白惊叹不已。煌龙吃了疼,返身一撞便将夭夭撞飞。见状,苏钰白一跃而起,伸手将夭夭一把捞住,护在怀内。
夭夭生平头一回靠在一个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心不由得扑通扑通跳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根。
苏钰白将夭夭放好,到一旁拿起地上的斧头向煌龙劈去。煌龙又一甩,苏钰白被重击,浑身骨头都快碎了,重重地倒在地上。
夭夭赶紧将他扶起来。见煌龙这般伤苏钰白,心内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煌龙又来咬他们二人,夭夭正欲放手一搏,拼了命去护苏钰白时,反被苏钰白一个反手将她压到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煌龙的撕咬。
顿时,苏钰白觉着背部一阵刺痛,血哗啦哗啦流了出来。
“小白!”夭夭吓得大声咆哮起来,反手就是将煌龙一掌,没想到这一掌用尽了夭夭的所有力气。煌龙啊呜一声当即被掌力所伤,退后了好几步。
那煌龙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不过是个身量未齐的小女孩,却有如此大的力气施展出来,也是吓得不清。
夭夭扶起浑身是血的苏钰白,正欲向前走,忽地脚下一空,二人自平地往下掉……只觉得头晕目眩,脚底没了拖靠,二人失重,不停往下坠落。
过了好一会儿,才掉到底,苏钰白摔得不轻,背部又有煌龙撕咬过的伤口。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夭夭……”他下意识地去摸夭夭,看她是否在自己身边。
夭夭磕到头部,晕了过去。钰白强撑这身子够到她,把她扶坐了起来,掐了掐她的人中,一口气才缓过来。
夭夭缓缓睁开眼:这里是一个类似墓道的地穴,四周围漆黑一片,一条甬道通向前方,不知前路情景如何。二人不能轻举妄动。
“夭夭,你怎么样?”苏钰白柔声道。
夭夭无力地歪着头,靠在苏钰白宽敞的肩膀上,心如死灰道:“爹爹曾经对我说,等我长到十八岁,就带我出桃花谷。爹爹的嘴,骗人的鬼!十五岁都没到的时候,爹爹就去世了。还有三年,我就十八了。我会永远在这桃花谷中,从生……到死罢!外面长什么样子,大概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苏钰白摸摸夭夭的头,爱怜道:“你放心,夭夭,我们一定能出去。等出去了,我就带你出桃花谷……”话音刚落,一想到自己就算是真的出了桃花谷,怕也是正被齐岳门上下追杀,被江湖人士唾弃吧!若夭夭真的很着自己入了俗世江湖,自己必定竭尽全力护她,不让世人瞧不起她!
夭夭突然双眼放光,道:“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夭夭突然搂住了苏钰白的脖子,十分郑重道:“我信你的话!话本上说,一男一女,从不轻易承诺,承诺后便是一生一世!你可愿许个一生一世的诺言?”
苏钰白怔了怔。夭夭的眸子在黑夜中黑亮,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悄悄入鼻。那一瞬间,他有些走神,有些晕头转向。
“我,苏钰白!愿意带夭夭出桃花谷,照顾她一生一世,呵护她一生一世!”苏钰白举起手,立了誓言。
“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对我许下这个誓言的男子!”夭夭动情地望着苏钰白:“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第一个愿意真心实意地承诺的女子。”
回想自己认识的所有女子,貌似出除了夭夭,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让自己如此冲动,一头栽进她的温柔乡中。虽然相识时间很短,但是苏钰白却觉得自己仿佛认识了她很久……很久。若不是自己舍身去挡了原本应该伤了夭夭的煌龙,他怕是永远不会相信自己会如此冲动,宁可死,也要护她周全。
“夭夭,我苏钰白对天起誓,你是我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让我立誓的女子……”
苏钰白话没说完,夭夭便将头扑了过来,温软缠绵的唇当即贴在了他的嘴上。头一回这么近距离接触女子,苏钰白慌了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夭夭不是很熟练,只能依葫芦画瓢,把话本上的东西照搬,假装经验很足一般,热烈地吻着苏钰白。苏钰白又羞又喜悦,身体的疼痛早忘的一干二净。
正在他全身投入这吻时,夭夭抽离出来,轻轻扶着苏钰白绝色无双、含情脉脉的脸庞,喃喃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在这世上,若有谁敢伤你一分一毫,我便要他十倍偿还!”
苏钰白听着她的台词,有些奇怪,究竟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话,该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二人打情骂俏了好一会儿,迫于生计,不得不寻找出口,只能沿着前面的墓道,慢慢前行,寻找出口。
这墓道十分狭长,两边铲得光滑平整。往前走了约一柱香时间,前方似乎有水声,有光亮。
二人大喜,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结伴前行。前方豁然开朗——有一处浅绿色的深潭,深潭上方的石笋洞不停地往下滴水,“叮咚叮咚”声响。深潭岸边有四排石阶,石阶尽头有一扇墓门。
“咦,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夭夭纳罕道。
苏钰白见她绞尽脑汁,心疼她想久了头疼,柔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往前再走一走,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于是夭夭很着苏钰白,路过水潭,向石阶走去。
走到第四排石阶时,墓门突然腾空打开。倒把二人吓了一跳,见前路无阻挡,也放开了脚步,谨慎地朝里走去。
苏钰白牢牢护住夭夭,生怕前方有东西蹦出来伤了她。
墓门内陈设简单,仅仅只摆放着一座没盖盖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材内躺着一老者——须发黑亮,面容慈祥,五官硬朗。这老者应是死去很长的时间,但是保存完好,不腐不烂,跟睡着了一样,着实令人惊叹。
夭夭一见到老者,便扑倒了棺材上,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苏钰白见她这般反常,忙将她轻轻搂住,靠在自己怀内,心疼道:“怎么了,夭夭?”但心中已猜到七八分。
夭夭泣不成声,吐词不清:“爹爹……爹爹的……尸首竟……竟在此地!他死之前无论如何不让我见他,只是告诉我:他要去睡了,睡很久很久,让我不要跟着……原来……他竟睡在此地!”
苏钰白安慰她:“老人家不想后人看到自己的遗容,免得见了忘不掉,日后更加思念。你爹爹这是心疼你!”
“我知道……可是我看着他的样子,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不愿意相信,他居然已经死了。”说罢,夭夭扑在苏钰白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苏钰白只得一个劲地轻拍她背心,心想: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她的父亲死了这么久,又突然看到他就那样完好无损地躺在那儿,怎能不触景生情?
哭了一阵后,夭夭也渐渐缓过神来。
苏钰白同夭夭跪在棺材侧方,头贴地磕了三个响头。
夭夭突然道:“小白,你看这是什么?”
苏钰白循着她指的地方去看,原来棺材脚下似乎刻着一圈密密麻麻的东西。出于好奇,他和夭夭一起凑近了看,只见上面写着:甲子年腊月三日,吾建白袍军灭昆仑狐族。至山巅处,青龙、白虎、朱雀、玄虎皆战亡,怒项族死伤无数,无一幸免。后隐山居,闻怒项后人尚在人世,立志扶持左右。奈何大限已近,今传毕生所学藏石窟中,怒项后人可以指尖血取之。愿重振怒项,江湖立威。
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苏钰白心里又喜又惊又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千辛万苦去寻芳州子,不料眼前这位前辈就是!悲的是,人虽找到,但已仙逝。即是幸也是不幸。
芳州子老前辈神机妙算,算到会有怒项族后生来寻他。因此,早做了打算。还专程将字刻得极小,来者若不跪下,也是发现不了这些字迹的。
夭夭还在研究这东西的意思,被苏钰白一脸兴奋打断:“你爹爹便是我要寻的那位芳州子老前辈!夭夭,自从遇到你,我似乎幸运了好多!”
夭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是说遇到我爹爹很幸运还是说找到这个洞?以我爹爹的性子,当初挖这个洞必定是想去偷袭煌龙,只不过一直没得逞罢了!”
苏钰白不再过多解释,夭夭见他开心,心里也舒坦,想到:他见了我爹爹肯定开心的很。话本里说父母之令,媒妁之言,他是见到老丈人所以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