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
董星航大脑一片空白。
看到这只诡异恶毒的眼睛时，恐惧就已经将他彻底侵蚀。
他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这只眼睛，只觉得它栩栩如生，仿佛脱离了画布的束缚呈现在眼前。原本用来刻画房屋的线条交织缠绕，变成印刻在瞳孔的恐怖伤疤，而那些植被的枝叶散发开来，化成扭曲花纹布满整颗眼球……
整幅画卷就这样汇聚成了一个无比骇人的邪恶之物，它散发的恶毒目光中，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恐怖！
尤其当它眨眼那一下，更是把恐怖放大到极限！
董星航与它对视的一刻，就本能想要转身逃跑，可随后却发现，身体像被锁定了一样，根本无法逃离！
一切都那么突然，这种诡异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与此同时，董星航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流逝。
就像是……在被这只眼睛吸走一样！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我一定会死！一定！
恐惧反而激发了求生本能。
董星航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拼尽全身力量，不顾一切向前扑去。
如同在悬崖边一跃而下，等待他的，似乎只有死亡。
当他贴近画上的漆黑眼睛，生命流逝的速度也徒然加快。
董星航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召唤，可他别无选择，如果继续站在那，结局只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是真正的殊死一博。
他竭力压制恐惧，拼尽全力抓向画布，猛地向下一撕。
哗啦。
画布被扯了下来，正面朝下，掉落在地。
所有异状都随之消失。
董星航像是得救的溺水者，跪伏在草地，不停大口吸气。
在那一瞬间，他真感觉自己要死了。
“这只漆黑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我明明画的是威斯帕尔的街景，我很确定我画的是什么！可最后怎么变成……”
惊恐依然在他心头盘旋，董星航对于这一切表示无法理解。
他很确定自己画了什么，画画时每一笔都历历在目，可最后为什么画出来的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那只眼睛竟然活过来了！
董星航目光下移，当意识到那只眼睛依然印刻在画布时，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不管逃到哪，总之要离开这里，逃的越远越好！
可与这个想法一同出现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直觉，或者说是预感。
他能感觉到，如果扔掉这副画逃走，他一定会死！
这种预感尤为强烈，难以形容。
如果举个不太贴切的例子，就如同站在楼顶向下看，能预感到自己跳下去必定会摔死一样。
此时此刻，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如果扔掉这副画逃走，那他必死无疑。
只是他无法判断危机源自何方，跳楼者可以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摔死，扔掉这副画会引来什么后果？
董星航不清楚，一切都太诡异了。
他犹豫很久，直到夜色逐渐笼罩威斯帕尔，最终才下定决心。
相信直觉。
毕竟来自生命本能的危机预感实在太强烈了，就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不断提示他扔掉这幅画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我的天啊，天啊……”董星航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我一定是疯了，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看着背面朝上的画布，恐惧依然记忆犹新，几乎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上面有什么，小心翼翼抓住画布，叠好后，放进装有颜料的皮包里。
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公园，董星航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飞快整理好画具，原路返回公寓。
……
夜晚的威斯帕尔和白天相比，如同两座截然不同的城市。
繁华和喧嚣一扫而空，他来时走过的大街几乎看不见人影，只剩下那些光芒黯淡的煤气灯孤零零站在那。路上偶尔才会驶过一辆公共马车，可平时激情四射的驾驶员仿佛患了自闭症，车里的乘客也一言不发，各自低垂着头，像一排幽灵。
这座城市好像被黑夜抽光活力，一片死寂，变成一座死城。
除此之外，就是严冬般的寒冷。
董星航能清晰看见呼吸时的气雾，他很庆幸穿了件厚衣服，不然十有八九要感冒。
他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估计换了任何人经历这种遭遇，此时都无法保持平常心。
一想到包里装着的那幅画，他就全身发麻。
到底该怎么处理那幅画？
如果不能扔掉……那烧了呢？
对啊，我可以烧了它！
董星航打定主意，只要回到公寓，马上就烧掉那幅画。
众所周知，邪恶的东西都怕火。
当他想到烧掉画时，直觉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给出警示，这让他更加确定，烧掉画才是正确的选择。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幅画被他装进包里，就再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他的恐惧也消散大半，这证明只要不和那只眼睛对视，就不会遭遇危险。
“难道我的皮包有种特殊魔力，能压制邪恶之物？”似乎因为想出解决办法，董星航心情好了不少，甚至自言自语的开起玩笑。
反正现在也无法摆脱那幅画，如果自己吓自己，只会让情况更糟。
“说起来……这里的夜晚格外的黑啊，就像没有光一样。”
董星航快步往回走着，说完便抬起头，目光望向星空。
黑夜如同一头噬人的怪物，静静蛰伏在头顶，压的人喘不上气。本该永恒的星辉悄然隐没，不再闪耀，只剩一轮黯淡的弯月挂在那，没有繁星映衬，看着有些可怜。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飘来。
那是腌鱼和咸猪肉的味道。
咕噜。
董星航捂着肚子，目光寻着气味的方向看去，那个手推车小贩还真没走。
饥饿感再一次被唤醒，可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和来时截然不同。
经历一番惊吓，谁还有心情吃饭？
“不能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回去把那幅画烧了吧。”
“希望回去能找到一些没变质的食物，我记得壁橱里应该还有些面包……”
只是看了一眼，董星航就收回目光，低着头快步往回走。
他现在很饿，但再饿一会也死不了。
与吃饭相比，还是赶快把画烧掉更重要。
至于欠美术馆的订单……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董星航拎着皮包，拐进一条漆黑小巷。
小巷只有几盏连接着墙壁的煤气灯，看起来有点瘆人。
董星航有些犹豫，但还是向小巷深处走去，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试图驱逐黑暗带来的紧张感。
快到了。
再过两个巷子就能到公寓了。
等回到公寓就把那幅画烧掉，然后再美美的吃上一顿饭……
可就在这时。
暗巷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董星航几乎来不及反应，一把尖刀就抵在了后背上。
“把你的钱交出来！”
一道凶狠声音携着浓浓的酒气喷到他脖子上。
一瞬间，董星航就反应过来。
糟了！
遇到抢劫犯了！
一股丝毫不亚于直视画卷的惊恐感袭来，衬衫直接被冷汗浸透，董星航僵硬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受到抵在背上的尖刀有多锋利。
“听不懂我的话吗？嗝……把你的钱交出来！”
闻到刺鼻的酒精味，董星航心里更慌了。
还是个喝醉的抢劫犯。
更让董星航担忧的是，一个脑子被酒精灌满的劫匪，就算把钱给了他，他就真能放过自己吗？
“嗝……快点把钱给我，快点！”
劫匪似乎不耐烦了，尖刀又往前探了探。
看样子，如果董星航再犹豫，他就要动手了。
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
感受着刀刃的锋芒，董星航迅速打定主意。
“冷静！我可以把钱给你，你先冷静一下。”
目前的情况对董星航极为不利，他现在手无寸铁，而劫匪的刀就顶在后背上，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快点……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我得去买酒，还要去酒馆打牌，今天我一定会赢的，把输的那些都赢回来！”
果然醉的脑子不清醒了。
董星航在心中暗骂一声，同时低声说道：“钱就在我右侧衣兜里，你不要冲动，我慢慢把钱拿给你。”
“别动！”
董星航刚要把手伸向衣兜，劫匪就喝止了他。
“别跟我耍滑头……嗝，你衣服里藏着枪对吧？你想掏枪杀死我，我知道！”
真是个疯子！
我要是有枪早就拔出来了！
董星航又在心中骂了一句，嘴上说道：“我没有枪，这是真的，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画家，画家哪来的枪？总之你别冲动，钱真的在我右兜里。”
“是吗？”
劫匪喷吐着酒气，嘟弄着说道：“在右兜吗？那我自己拿……我得快点去赢钱，把钱都赢回来！”
“嗝，不……在去赢钱之前，嗝，我得先杀死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报警的，我得把你的尸体藏起来，藏起来……”
不好！
董星航听到劫匪的醉话，顿时一惊。
他果然没打算留我的命！
不能再犹豫了。
就在劫匪伸手去掏钱，抵着后背的尖刀稍有松懈时，董星航几乎没做思考，一脚就踢在劫匪的膝盖上。
劫匪吃痛，怒骂一声，挥舞着尖刀向他砍来。
趁着劫匪重心不稳，董星航险之又险的躲过尖刀，随后全速向小巷深处跑去。
其实回头跑向大路是最安全的，那里说不定有警察在巡逻，可劫匪就站在那个方向，如果掉头，毫无疑问要直面歹徒。
所以董星航只能选择朝小巷深处跑，说不定能借着错综复杂的巷道甩开劫匪。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小巷光线实在太暗，董星航的视力严重受损，一不小心，不知道踩在什么东西上，直接摔倒在地。
“你竟然敢反抗……我杀了你！杀了你！”
醉醺醺的酒鬼摇摇晃晃追了过来，酒精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只见他双眼血红，挥舞着尖刀向董星航砍来。
不！
董星航现在已经来不及逃跑了，情急之下，他只能用皮包挡下劈砍而来的尖刀。
刺啦。
皮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有魔力，在锋利的刀刃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直接被撕开一条口子。
画具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一张对折的画布也慢悠悠地飘落在地。
正当劫匪准备再次挥刀时，突然停顿一下，似乎感觉到地上有什么东西，不由自主低下头。
借着昏暗灯光，他看到脚下多了张摊开的画布。
在画布正面。
有一只漆黑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