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作案……”
他们并非没想过这个可能。
只是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案件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哄骗死者开门呢？”华顿问道。
“有可能。”路易斯沉声答道，“但可能性太低了。”
华顿思索片刻，点头表示肯定。
坦普警长用力挠着脑袋：“我已经听糊涂了，为什么可能性很低？”
“如果凶手伪装成牛奶工或邮递员，哄骗死者开门呢？”
“因为死者是单身女性。”路易斯解释道。
“根据鞋印大小，我们暂定凶手是男人，你们应该明白，那么晚的时间，一位单身女性是不会请陌生男人进门的。”
门外一名警员突然嗤笑一声：“这可不一定，谁知道她是不是个……”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脖颈。
像是捏着喉咙般，把他下半句话塞回肚子里。
路易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建议你说话小心点，尤其在这。”
“尊重死者，是我们的基本道德。”
“好了。”
“接下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会画得简单点，你们能分清鞋印属于谁就行了。”
“从这里开始，死者将凶手请进门。”
“然后他们从门厅来到了这，也就是餐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路易斯身上。
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的舞台。
“出于某种原因，死者和凶手虽然认识，但关系并没有那么融洽。”路易斯笔下的鞋印一路延伸到餐桌的椅子。
“她把凶手请到餐桌，然后，去厨房为他倒了杯茶。”
“你怎么知道他们关系一般？”一位警员开口问道。
路易斯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悠闲坐在椅子上，手指把玩着茶杯，向华顿投去目光。
华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意识到这是路易斯在给他机会证明能力。
向路易斯投去感激的目光，华顿站出来解释道：“因为死者只为凶手倒了茶，却没给自己倒茶。”
“这说明死者的行为只是出于礼节。”
“她实际并不希望对方多待，也不愿意和他寒暄，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对方喝完茶后就赶紧离来……”
坦普警长有些诧异，今天他对华顿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这小子虽然情商不高，但能力还真不错。
如果有机会，未来可以提拔他一下。
警局当然需要优秀的警员。
华顿讲完后，向路易斯点头致谢：“其他细节我就想不出来了，还是请路易斯为我们解答吧。”
“毕竟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甚至是全威斯帕尔最专业的侦探。”
路易斯放下茶杯：“你刚才说的基本正确，唯有一点……”
“他们的确在这聊了一会，但凶手并没有喝茶。”
“或许是谈话不太尽兴，总之，被害人率先从餐桌离开。”
“当时她可能已经开始撵人了，可凶手并没有走，而是悄悄跟在她身后……”
“从门厅来到厨房，再到通往卧室的走廊。”
“他动手了。”
路易斯在走廊地板画出一片杂乱鞋印。
“根据鞋印的位置和分部情况来看，凶手直接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
“被害人拼命反抗，从鞋印的刮蹭痕迹来看，她挣扎得很激烈。”
“但两者力量相差太大，她完全处于被动，甚至已经要昏迷了……”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认真听着路易斯复原犯罪过程。
“死亡逐渐向她逼近……”
“在最危急的一刻，她拔下了胸针，朝凶手大腿狠狠刺去……”
路易斯半蹲在墙角，指尖夹着一片从笔记本撕下的白纸，在发黑的血迹上轻轻擦拭。
“这滴血和碎布是凶手留下的，他穿的是一条浅灰色的裤子。”
随后，路易斯将沾有血迹的纸片揣进衣兜。
这个动作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虽然这世界没有DNA技术，但还是留一份样本吧。
说不定会有用到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华顿惊呼一声。
“我一直以为是死者的血迹，没想到是凶手的！”
“刚才你检查死者的衣橱，里面应该有个空的胸针盒吧？”路易斯问道。
华顿闻言点头。
“那就是死者当天佩戴的胸针。”
“但我们见到的尸体时，她并没有佩戴胸针。”
“说明胸针已经被凶手处理掉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坦普警长追问道。
坦普警长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大侦探就像亲眼所见，将整个犯罪过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他到底办过多少案件，才积累了如此丰富的专业经验？
“死者还击后，勉强挣脱了凶手的束缚。”
“她想逃到外面，但不幸的是……她跌倒了。”
“凶手趁机逮到了她，她竭力抓着沙发，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条血痕。”
“可她最终还是被拖走了，被一路拖到盥洗室，之后……”
路易斯看向盥洗室的方向，轻轻摇头：“很抱歉，那里没必要复原，我也不想去复原。”
“行凶后，凶手离开盥洗室。”
“他略微清理了一下现场，但出于心急，他清理的并不仔细，这才遗漏了你们发现的血迹和沙发下的血痕。”
“心急？他要逃跑吗？”坦普警长和华顿异口同声问道。
“因为他急着喝茶。”
听到这句话时，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惊恐。
得是多变态的杀人魔，才会在行凶后急着喝茶？
“他回到餐桌，仔细品尝着先前没来得及享受的茶水。”路易斯沿着鞋印一步步走向餐桌。
“尽管茶水已经凉了，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足足花了十分钟，他才认真清洗过茶杯，离开了犯罪现场……”
“这就是犯罪的全过程。”
足足沉默了近一分钟，在场的警员看向路易斯的眼神都变了。
“雪沃先生。”坦普警长来到路易斯面前。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你的专业水平了，整个复原过程都令人叹为观止，真是太了不起了！”
“在威斯帕尔，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大侦探。”
“以后我们红瓦警局，可能还有其他案件需要你提供帮助，到时候希望你一定不要拒绝。”
路易斯听完，微微摇头。
“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让我们专注于眼前，把这个案子解决。”
“当然，当然……”坦普警长已经铁了心要和路易斯搞好关系。
有这种大侦探帮忙，什么案件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我们现在仍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这是一个问题。”坦普警长说道。
“既然是熟人作案，了解死者的社交圈子就是破案的第一步。”
“这个很简单，派人查一查就知道了。”路易斯答道。
“派人查？这可怎么查？”
“我们现在只有胸针这一条线索，如果按照这个方向调查，难度依然很高。”坦普警长苦恼道。
“去市政厅问问吧，不出意外，她应该是市政厅职员。”
“你怎么知道的？”坦普警长疑惑问道。
“很简单。”路易斯指了指卧室。
“她的衣橱里有不少衣服，其中有两件特殊制服。”
“需要女性员工穿这种制服的，一是市政厅，二是律师事务所，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路易斯读艺术学院时，为了赚学费，曾在某家律师事务所打过短工，所以对这种制服并不陌生。
“这都被你找到了？”坦普警长等人愣住了。
短短二十分钟，这位大侦探不仅还原了犯罪过程，连这种小细节都发现了？
这办案效率也太高了吧？
于是坦普警长唤来两名警员：“你们两个去市政厅问问……”
“记得问问谁在半个月内去过歌剧院，这能帮你们缩小范围。”
看到他们脸上的疑惑，路易斯解释道：“死者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的是……
“答应我吧，你会的，像美丽的天使歌唱，在我心中回响……”
“这是新歌剧《光明婚礼》的部分歌词，半个月前在歌剧院举行了首场演出……”
感受到他们的眼神，路易斯摸了摸鼻子：“我对艺术比较精通。”
听到这，坦普警长和华顿对他评价中，除了专业、思维缜密、观察力极强外，还多了一条博学。
“记住雪沃先生说的话了吗？市政厅职员，半个月内去过歌剧院……”
“要是这样还找不到人，你们两个就辞职别干了。”
打发走两个手下，坦普警长又凑了过来：“雪沃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他是警长，但见识到路易斯的专业能力后，他决定暂时放弃智商，一切听从这位大侦探的吩咐。
专业的工作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坦普警长已经完全认可了路易斯的专业能力。
“当然是开始寻找凶手。”
“不继续搜查线索了？”
“目前的线索已经足够了。”
路易斯沉吟片刻，又说道：“而且从凶手的犯罪过程来看，恐怕没有额外线索了。”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你的警员继续搜查，如果能找到其他线索当然更好。”
“路易斯，我有一些想法。”华顿走了过来。
他刚才一直忙于记录路易斯神奇的复原过程。
其中每个细节，每一个字，都被他写在了笔记本上。
等回去之后，他一定会找时间好好揣摩。
他不求能获得这种超乎寻常的推理能力，但只要能学到十分之一，就足以让他受用终身了。
“按照你的推理来看，凶手和死者的关系，属于认识但并不熟悉……”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猜测。”
“凶手会不会是这座公寓的其他住户？”
“对啊！”坦普警长赞许点头。
“说得有道理，邻居之间的关系，就很符合雪沃先生的描述！”
“其他住户现在在哪？”路易斯问道。
“三名住户都被我关在一楼的杂物室，他们都是嫌疑人，只是我们还没腾出时间审讯。”坦普警长说到这，声音顿了顿。
“不过……有一名住户例外。”
“我们在房东的账本上了解到，除了死者，这座公寓还有四名住户。”
“而我们只找到其中三人，另一名二楼的住户却巧合般失踪了……”
“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恐怕……他就是幕后真凶！”
“很不巧，你猜错了。”
路易斯清了清嗓子。
“因为你说的那位住户……就是我。”
“什么？”
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目光中隐藏着一丝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