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当光明最后消散在天际的无边黑暗里,隐匿于暗处的‘妖魔鬼怪’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暴躁疯狂的冲动,对着那夜色里欲隐欲现的炎帝陵寝望眼欲穿。
茶靡趁着夜色最后一缕微光回到了守陵人的小木屋里,推开木门,桌上昏暗的灯光照亮了站在窗外眺望的男人。
“父亲大人,您怎么来了?”茶靡对着窗前的茶木恭敬的说道,脸上顽劣淘气之意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小到大,父亲在茶靡心目中就是一个不苟言笑,勇猛威武的族长形象。是他带领着整个茶氏部落在这片满是邪祟盘踞的山林中了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净土。
所以在茶靡心目中,父亲是他以后守护茶氏一族内心里的标杆与榜样。
“今后可不许擅自离开这座木屋,尤其是夜晚。近日山精邪祟频繁出现在陵墓四周,恐怕会生大乱。一到夜晚就不要靠近陵墓,他们是奔着墓里的东西去的,只要呆在这木屋里,邪祟就不敢靠近。”茶木背着手注视着茶靡说道。
被父亲看的心虚,茶靡忙转开话题问道:“父亲,吸引山精邪祟们前来争夺的东西是什么?仙丹吗?”
茶木摇了摇头:“为父也不清楚墓里到底藏了什么,只知晓当初炎帝入葬时成千上万棵花草簇拥着他的尸体,他的葬礼以及陪葬品按照炎帝交代的一切从简。也许是炎帝的躯体因为那些花草之精发生了一些改变,让山精们误以为那是什么稀世之宝。
我已经派人在墓外守候着,一旦山精冲入陵墓里我们要尽可能的保护炎帝尸身,再不济也要护这一方墓穴。”茶木背过身去,再次凝望着冒着暗淡红光的陵墓。
“那有危险吗?”茶靡紧张道。
“世上有的危险都是人们自愿遭受的,那些被飞禽走兽追赶的人受到的危险才是被迫的。二者没有什么高尚或者卑劣所言。我们置身在危险之中,才能让更多人处在危险之外。靡儿,这是我身为族长的使命,也是以后你成为族长的使命。”
十六岁的茶靡人生中第一次听见如此高深莫测的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是从今往后从稚嫩走向成熟的开端。
人总是要改变的,无论你贫穷或是富裕。一昧的怀揣着自己特立独行的想法活在这世上无疑是愚蠢的。所以在注定的命运里承载的苦难都是自己必须经历的,只有不思进取的人才会觉得强者保护弱者是理所当然。
茶靡从屋外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中回过了神,茶木神色凛然,手指上的骨戒冒着诡异嗜血的红光。
茶木走出门外,回头对着茶靡小声嘱咐:“待在这里不要出来,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
茶靡抱着君送给自己的泥人像,紧张的点了点头:“父亲,务必小心。”
说罢,一群以地巫为首的巫师身着黝黑发亮的兽皮长袍,拿着一根根晶莹透亮的白骨杖跟在了茶木后面,面孔上神秘狰狞的刺青,无疑为这诡谲的夜色拉开了序幕。
上天似乎被这些群魔乱舞所震慑,铺天盖地的大雨把一切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掩盖的更加隐蔽,陵墓周围的一切都在蠢蠢欲动。
忽然天空雷声大作,一声似乎贯穿了整片天地的惊雷在天空中经久不息。
当雷声停顿的那刹那,四周的生灵仿佛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遏住了喉咙。
一束从墓里穿透出来的血红色红光直入云霄,周围的一切生灵、雨点、飞禽走兽……都目睹着眼前这个神迹。所有山精鬼怪都想去争夺这绝世珍宝,可停滞的时间让他们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没入云端深处的光芒在恍惚间把万里长空渲染的如梦似幻。突然地面下的陵墓开始颤抖,让人心醉的气息从墓穴里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当天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后,直到云中光束逐渐没入辉墓里,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瞬间席卷了周遭所有人。
忽的,雨点从长袍落下,时间又归于平静。
按捺不住的山精鬼怪们一个个从地底、河流、半空中成群结队的隐现出来,周遭的恐怖让严阵以待的巫师们神色肃穆。
遮天蔽日的妖群再也按捺不住那股摄人心魄的清香,也不顾遍布全身的不适感,疯狂的涌入墓室里去。
茶木高声一喝:“杀,扬我族威。”
就在第一只妖踏入墓门的第一步,就在剑完全出鞘的最后一秒,就在茶靡欲破门而出的那瞬间,肉眼不可见的红光瞬间没入了陵墓周围的所有生灵,只有距离较远的茶靡似乎还未受红光影响。
那些山精妖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体内乱窜的红光抽干了精血,所有的进攻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山精们瞪大了双眸,还没来得及抵抗就已被来历不明的红光夺取了生命。
茶木以及一群巫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阵脚,那群暴乱的红光在吸食了山精们的血肉后竟向着茶木他们飞速而来,几个呼吸间就没入了他们的身体里。
难以言喻的痛苦并没有在这些人体内持续太久,陵墓里的某种神秘仿佛已经苏醒,正在召唤着那些让人畏惧的红光。
茶木望着重回地下的神秘之物,脑海里传来了一阵无比强烈的虚弱感,缓缓的倒在了雨水拌着血水泥泞的泥土上。
远处的一幕在百余米的茶靡眼中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外面的雨淅沥沥的下着,茶靡推开了木门,迎着雨跑到茶木面前。
“父亲,父亲……”茶靡在雨中哭出了声,眼角的泪水一下便夺眶而出。
“此人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因为神药出成的暴戾才使得这些人或多或少的被吞噬了一些精血。”墓穴里传出的声音让茶靡悲伤的脸庞吓得一激灵。
茶靡抹了抹脸上的脏渍,壮着胆子小声回了句:“你...你是妖怪吗?”
“小友,吾并无恶意,吾如今只剩下一股残念,因为吾的躯体发生了改变才使得吾生前的灵智短暂的复苏了,不久后我将永远归于天地。”墓下的神秘之灵委婉的说道。
“我们茶氏部落一直守护着炎帝陵寝,你可别欺骗好人。”茶靡眼睛里依旧存在着怀疑。毕竟要一下子接受这么多超乎常理的存在,换做任何一个同龄人谁也承受不了。
“你是茶氏后人?茶馗可还尚在?”墓中之灵的话语中略带欣喜。
“你知道吾祖吗?吾祖可是炎帝麾下的大将,曾经斩杀过蚩尤的坐骑呢,只不过数年前已然归天了。”茶靡略带自豪的说道。
听见茶馗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墓中之灵虚幻的眼睛里满是回忆与唏嘘。
“老家伙,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执拗,坚持自己的主见守护着吾的陵墓。既然如此,吾便还了你这么多年的恩情。”神农氏炎帝在墓穴中喃喃自语。
是了,能够引出如此天地异象,除了炎黄二帝还能有谁?
“小友,能否进墓内一叙,如今吾已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真灵,刚才炼就的神药对吾已毫无用处,曾经你的祖上对吾有恩,如今吾只能偿还他的后人了。”炎帝的声音在茶靡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了,毕竟认识吾祖,只不过看着还在地上昏迷的茶木,茶靡担忧道:“那我父亲要何时才能醒过来?”
话毕,墓里飞来了一股强烈的白光笼罩着昏倒在地上的众人。“吾已用躯体里残留的精华替他们弥补了被吞噬的精血,剩下的只能靠时间来治愈了。”
茶靡看着神色渐渐缓和的父亲,最终走进了墓室。
生命里最奇妙的瞬间便在于万物的变化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你身边。也许一段苦痛会让你郁郁终生,又或者一笔不菲的横财让你彻底摆脱贫穷。但世间万物的运转都是相互的,命运里所享受的东西都将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哪怕你站在生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