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炙热又期盼的眼神中，小马异常窘迫，“我该回家了。”
村子里每家每户基本都只派了一个代表，小马因为感冒头晕的厉害才来这给村长充人数。他出来歇息了会，吹了阵凉风，感觉好了大半，便想着回家烧个饭为父亲和弟弟们准备着。
但他这一站，就莫名其妙成了天选之子。村里看上面都捐了款，总也要给上面表示表示，众人你一言他一语，小马骑虎难下，就这样跟着这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去了‘上面’。
小马的父亲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村长和全村人民都同意了，也就由不得他了。
小马去的地方叫不夜城，来到不夜城才发现这里有几十个和自己一样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男子只是负责将他带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小马和他的同伴们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春笋计划”简而言之就是让非常贫穷落后地区的孩子去城市读书习字，改变命运，从而反哺那些还生活在水深火热地区的不肯摘掉“贫困县”帽子的人们。
起初，老师告诉他们每个人都是肩负重任的，他们对此深信不疑。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开始将自己独立出来，而这些思考都是建立在他们自己身上的，只有小马还坚守着信念，他相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他还有父亲跟三个弟弟，他要让他们和他一样过上美好的生活。
最后，这些孩子基本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但没有人再回去过，包括小马，这时他已是老马，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老马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老马年过三十五结的婚，婚后三年才添了一个女儿，女儿的到来才使他常年紧闭的薄唇终于偶尔会露出笑意。日子在小两口的张罗下虽不宽裕，到也平淡喜乐。
老马四十这一年生日，体检测出尿毒症，妻子整日以泪洗面，老马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每天主动加班到十点才回家。妻子年过四十，在不夜城的工作实打实的杯水车薪，一个月的薪水只能补贴半个月的房租。老马这一病，妻子更加卖力工作了，只是身体早已积劳成疾，周而复始的蛮干终归会拖垮她的，但她也无路可退，老马的病让她一刻也不敢停下。一旦停下，负罪感便会击垮这个老实忠厚的女人。收入只是丈夫的八分之一，她为这个家实在是付出的太少了，她这样认为。
“你是咋想的？”有一天，妻子终于忍不住了，丈夫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她以为他是在为告别以后做打算，她以为他放弃了。
老马扒了口妻子刚热的饭，“你别操心了。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别打两份工你不听，我身体不行，要是你在累到了，零零怎么办？”
才三岁不到的司空零像是听懂了父母的心酸，‘哇’的一声就哭了。
母亲赶紧哄着女儿，司空零在母亲的腿上轻轻地颠着，哭声到是止住了，却还是冒着鼻涕泡地抽泣。
“你声音小点，吓着孩子了！”妻子的语气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多是心疼，见老马停下碗筷，又关切道，“饭冷了吗？要不要再热热？”
老马摇摇头，“睡吧，我明天一早还得早起呢。”
妻子心中更难过了，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但还是把要说的话硬吞了下去，她从来就拗不过他的。
早晨闹铃响时，老马果然不见了。
郊区一栋破旧工厂内，老马紧张的浑身发抖，几个月的努力成败就在今天了。他紧闭双眼再猛地睁开，好让自己清醒一点，长呼了口气，定了神以后才打开面前的这道被锁上的门。
老马缓缓朝目标走去，他的前方是一个克隆人容器，容器里是另一个老马，准确来说是老马的克隆体老马A。
老马A在容器里忽然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和老马一模一样的黑色瞳仁的眼睛，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着，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不同的是，老马A的眼神是空洞的，像初生的婴儿般懵懂无知。
地下室内，夜行跟丁隐听的入神，他们渴望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或者，心里早已开始猜测结局，只是等待司空零缓缓揭开大幕。
司空零继续讲述着。
老马的第一步完成的可以说是完美，他止不住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他几十年辛苦才换来的美好生活都要建立在一具健康的身体之上，如果下一步再完成，那么他将会获得新生！可是他失算了。
当他将自己所有的记忆和意识复制到老马A的身体里时，意外发生了。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老马A看他时的眼神。老马A准确来说，是他又不是他。老马A拥有所有老马的记忆和意识，但同时，他异化出的野心和欲望被放大了数十倍！老马可以感应到老马A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部分，同时也能感应到老马A比他自己多出来那部分意识深渊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丁隐：“也就是说，那个克隆体里，其实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你父亲，另一个……”
司空零：“是。”
夜行忽然问道：“你是说，鲲鹏现在的马先生，跟你父亲的克隆体有关？”
司空零：“嗯。”
夜行：“马国标是克隆人的孩子？”
司空零摇摇头，冷声道：“不。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克隆体内不是住着两个人，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他早就想杀死我父亲的意识。我父亲的意识一直试图控制和压抑他，”
夜行：“然后呢？”
司空零：“他制造了马国标然后删去了我父亲的记忆和意识，所有人都以为马国标是他儿子，其实不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丁隐：“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马国标，完全是当初你父亲复制体异化出来的部分，是吗。”
司空零点头，从夜行和丁隐的面目情态来看，他们应该是相信了这个故事。
夜行：“怪不得他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曝光过，外界一直说是保护的好，原来根本就是假的。”
司空零：“他要你杀的从来都不是机器人，是他的本体。鲲鹏公司不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活着的。所以，要不要跟我合作？”
夜行还在消化刚刚的故事，这个故事要比娱乐圈那些惊天八卦有意思多了。
丁隐语气平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司空零：“你要我怎么证明？”
丁隐不说话。
司空零含着泪，“要我在我自己身上砍一刀，还是在我爸爸身上砍一刀？证明我们是人？”
夜行：“不如，说说你的计划。至少，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你想报仇，我不想随时被他们随意摆弄我的思想。”她看着丁隐，“你不是说你不想杀我们？”
司空零：“你们可以摆脱鲲鹏，至于我……”
夜行：“大可不必。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就可以。你的办法是？”
司空零：“拿到他们的服务器。”
夜行：“然后呢？”
司空零：“改变他们的程序，把你们每个人独立出来。”
夜行伸出手，“合作愉快。”转而又看向丁隐问，“你呢？”
丁隐朝病床上的老马望去，这已经是一个迟暮将死的老人，不知道鲲鹏的马先生有没有算到这一点呢？他已经无法去思考更多，沉声道：“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但，也没有理由要跟你合作。”
司空零：“你还是想回鲲鹏？”
丁隐：“不。”
夜行忽然拿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指着丁隐，她看向司空零，“不能放他走，他要是走了以后就更难对付了。”
司空零拦下夜行的匕首，“让他走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