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的没错。在古代,学者之间相互考量的事情也时有发生,特别是新秀,经常在路上就被人拉住讨教学问,能回答好的自然博得满堂彩,要是回答不上来灰溜溜的连累名声受损。特别是那些考不上名次的学子,就更喜欢纠缠不清,看到新晋学子好似烈女缠郎一般,不依不饶的。接受挑战的一方常常被弄得都不敢出门了。
最初,柳中原也经常在街上被人拉住袖子讨教学问,他的袖子都被拽坏好几回。等他真正声名鹊起、被民间奉为南国第一才子之后,再也没人敢这样做了——谁去讨教反而自取其辱。
第一回合,日行学堂派出一位叫杨之易的学子,看来是众望所归的优秀子弟;青朗学堂派出的自然是王贤亮。
杨之易年长,风度翩翩,示意请王贤亮先抽签。王贤亮比杨之易年纪小很多,自然不敢托大,一躬到底,还是请对方先抽。全场人都看在眼里,起码两边的礼数都周全,连观战的长者们都互相点头,这些孩子操行都还不错。
勉为其难,杨之易只好说“承让了”,伸出右手探到竹筒中,左手轻拽住袖子,动作潇洒,掌心里的纸团交由柳中原打开。柳中原当场念出题目:颜值能否决定一切?鸦雀无声的场面立刻充满了议论声。题目是由那些观战的老学者们制定的,虽说这句话不一定正确,然而有心人自然注意着柳中原的神态,他有些皱眉,看来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
杨之易退回后排,和周围几位子弟嘀咕了一会儿,“我们选择正方观点:颜值能决定一切。”柳中原望向王贤亮,王贤亮回头望着自己这边的子弟们,“那我们就是自然的反方:颜值不能决定一切。”
徐云涌心说,哪个死变态定的题目,这不是针对老子吗?哼,看脸的时代还没到来呢,才华才是重要的。他的相貌更显得狰狞了。徐云涌盯着那些老头,你们这几个讨厌鬼,看老子不整死你们,老子长得丑,难道碍你的事了?那些长者们都有点浑身不自在,互相对望着,心说到底谁出的题目,简直是斯文扫地。
杨之易走到学堂正中央,“烦劳诸位,请诸位先举手示意一下杨某,支持颜值决定一切的请举手。”场上的师长学子们稀稀拉拉地举手,日行学堂的人全都举起手来,捍卫学堂的观点。青朗学堂这边嘘声一片,“太不真实了。”徐云涌叫得最欢。那边闹个脸红,最后有些人悄悄把手放下了。
杨之易一直面带微笑,朗声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没关系,我们做任何选择,其实背后都有其原因的。师兄弟们出于对杨某的支持,自然情有可原。”说得日行学堂的人脸上舒展了许多。
“关于颜值,杨某恰好有件亲身经历的小事与大家共勉。在下有位同窗有一天来学堂上课,穿的衣着皱皱巴巴还不算干净,于是师傅问他何故,他却回答,因为这才是真实的自我;师傅反问他,干脆穿亵衣(古代的睡衣)岂不更妙?同窗无言以对。对于我方的观点,在场诸位似乎直接表示认可的并不多,通过刚才的举手情况不难发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颜值却一直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颜值,不是咱们南国词语,来自东瀛。所谓颜,颜为容貌;所谓值,用数值以评价美貌程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家有女百家求,古有采桑的秦罗敷,引得使官心生向往;古代的四大美女,在男权至上的年代她们能脱颖而出,各有各的异常美貌,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羞花之貌,引得君王为之弯腰。女人一直践行着对颜值的追求,自古至今从无到有停止,坊街的成衣店、饰品坊、粉扑坊等一直是女人的最爱,而男性在茶余饭后、流连于画舫青楼的原因之一,也是出于对颜值的追求。”
长者们对杨之易赞不绝口,知道颜值这个词非南国所有,可见杨之易的学识广博。本次论剑的题目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不是提前准备好,更能看出杨之易积累的知识有多么渊博。
日行学堂的创始人张简一直面带微笑,这样的好苗子,虽然自身优异,但与学堂的精心栽培自然分不开。杨之易博得清名,对日行学堂只有好处。
“我们从多角度来分析一下颜值存在的原因。首先,由于我们南国政局稳定,人民富足,愿意在吃饱穿暖上花费更多,这是对朝廷统治的最大支持。其次,我们南国观念相对开放,可以自由表达言论,人们有强烈的自我意识,这是与他国的最大区别。我们感激皇帝开创的盛世,我们感激南国赐予我们这伟大的权利……”
杨之易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全场雷声一般的掌声打断了。
青朗学堂这边几乎都皱着眉头,这开场也太有气势了吧?一下子就把论辩的意义上升到了国家、上升到拍马屁歌功颂德的境界,简直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了!
杨之易微笑着,双手不停地悬空向下按,示意观众安静。一连几次,才打断了人们热烈讨论的声音。这招的高明之处在于无法反驳,你能因为一道论题就否定皇帝的作为吗?即便是徐府大户也不敢逆龙鳞啊。
不过并非无懈可击,徐云涌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后世曾经红极一时的大专辩论赛,很快找出了对策。他抬头望着王贤亮,看对方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坏了。于是徐云涌提笔刷刷刷写了满满一页,撕下来叠整齐偷偷递给王贤亮。
王贤亮眼睛一亮,马上把纸摊在桌面上,自己提笔也刷刷刷写起来。
这边杨之易还在侃侃而谈,“另外,颜值不仅仅是人才拥有的特点,我们身边的事物都是有颜值的。譬如,最负盛名的文房四宝江州的湖笔、苍州的徽墨、柳州的宣纸、并州的端砚,各个皆是实用与美观并具。如若仅仅是好用而不美,那喜爱它们的文人骚客情可以堪?如何借助文房四宝来抒写心中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