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在旁边急得直跳脚,赵师傅刚被吵醒,浑浑噩噩的,做事慢吞吞的,真是急死人。干脆,文才帮着换了衣服,又吩咐小厮倒水伺候,弄了半天,总算踏出房门了。文才心想,这赵师傅到底行不行啊?
等赵师傅走到讲台上,向下面望去,一张张稚嫩的脸都盯着自己。他咳嗽了一声,徐云涌发现,赵师傅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今日是咱们青朗学堂入学第一天,师傅我迟到了,该罚。”说着,赵师傅右手拿起桌上的戒尺,张开左手,狠狠打下去,足足打了二十下。那嘭嘭嘭的声音,吓得第一排几位小姐花容失色,差点叫出声来。
“是个狠家伙。”梅晨在后面小声说,眼神中有满满的钦佩。
赵师傅完成自罚,左手手心全都肿起来了。
“文才,拿药膏来,最好的那种。”徐云涌朝文才喊。
“不用了,疼才能让你记住教训。以后我再迟到,惩罚加倍。你们也是如此。”
赵师傅拿着戒尺,晃动着还在流血的左手,在学堂里转了一圈,每个人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看到戒尺都吓得不轻。
赵无用这招很管用,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哪见过这个,从第二天起,每个人早上都乖乖起床,好像赵师傅那血淋淋的左手就在眼前晃动。
好家伙,这下连徐云涌都不敢睡懒觉了,他不怕挨打,但是还有点心疼赵老师的手——万一他天天迟到,老师的手还不废了?
一路顺风顺水,不过路途遥远,加上秦老太太身体虚弱,经不住剧烈折腾,加上大孝子秦无明把母亲安康放在事业前面,彭师爷再着急也没用,干脆三个人一起游山玩水似的,足足晃悠了一个多月才到南国首府风州。
彭师爷有心,秦无明有意,一路上宾主尽欢,结成了深厚的友谊。秦县令本就满腹经纶,再加上曾担任一县之长,虽已卸任,但隐约还留有说一不二的官威。而彭师爷惯于察言观色,加上在二爷身边历练多年,表达建议婉转迂回,秦无明倒也听得进去。
“哎呦,彭师爷回来啦!赶紧去报告老爷子。”门口家丁也知道彭师爷出了趟远门,一路风尘仆仆,不过面有得色,看来事办得不错。
彭师爷掏出散碎银子,扔给门房,“这是咱们二爷请的教习师傅秦先生,随行的是秦老太太,以后进出门口的时候,你们几个仔细着点儿,长点眼。”
“好嘞,彭师爷的吩咐,小的们一定给您老办得妥妥当当的。”门房接过来银子,嘴都乐歪了,今晚能打壶好酒了。
徐府规矩严格,外人给的银子一律不许收。能守住徐府大门是他们的无上光荣,万一有个闪失,命赔上都赔不起。而自己府里打赏的银子偶尔才有,像彭师爷这样出手阔绰的,自然深受下人的欢迎。
徐老爷子听说先生不远千里之遥前来任教,马车上还有秦老太太,特意允许大门敞开,让马车进入。秦无明扶着老太太一直到前院后面的厢房门前才下车。
门口服侍的丫鬟礼貌又热情地搀扶着老太太,小声提醒“小心门槛”,叽叽喳喳地和秦老太太闲聊,老太太跟着心情都舒畅了很多。
厢房屋里地方宽敞,窗明几净,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秦老太太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儿子,我看徐府的人个个都很尊重我们,并没有因为咱们来自小地方而轻视。人家能看中你的才能,这是你的本事;不过能把事办好,才是真的能耐。我拖累了你,你孝顺,不肯远行,不然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咱们现在能有这样的待遇,你要感谢你的同窗举荐,也要对徐府感恩,好好教育弟子们,别丢了这份差事。”
秦无明知道母亲这些年生活不易,秦家全依靠着自己的俸禄过活,而自己又不肯贪墨,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也跟着受苦,连个伺候的下人也请不起。
他点点头,“娘,您身体虚弱,我先去给您煎药,您喝了药一会儿早点休息。既然来了,儿子自然不会把事办砸了,当年教习先生教育我的道理和方法,我一定好好教给子弟们,争取也能考取个好功名,才对得起徐家的知遇之恩。”
待二爷回府,彭师爷交回差事。二爷一听秦先生到了,连忙请秦先生和赵先生两位教习师傅,晚间一起到院里吃饭。
赵先生已经教了月余,早已熟悉了徐府的情况,那些子弟们也都调教得有规有矩的。二爷真心实意地给两位先生敬酒。
“秦先生,您远道而来,我替学子们先谢过您的恩德。”
“不敢不敢,徐二爷有命,秦无明起敢不来?”
赵无用暗暗撇了下嘴,最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先生,要是满口之乎者也,开口闭口都是功名利禄,那这样的穷酸秀才不提也罢。
“秦先生,这位是赵无用赵先生,因他居住在风州,是以先开课月余,同时待您前来。您多休息几日,不急上课。”
“多谢二爷照料。因家母体虚,所以一路不敢加速,是以晚来,惭愧惭愧。秦某年轻,不妨事,明日即可上课,让赵先生休息几日。”
“这样不好吧,您远道而来,我让彭师爷带您到处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不急上课。”
虽然徐二爷非常客气,秦无明可不愿借机拿乔,“不妨事不妨事,秦某一路上和彭师爷也聊了许久,对于教书此行不敢说十足把握,然也有七分把握。我秦家虽然清贫,唯三代读书,不敢放松。人忙起来虽累身然不累心,闲下来才容易生锈啊。”
秦先生口气坚定,不容拒绝。徐二爷推辞了一下也就作罢。看来秦师傅也颇有见识,相信和赵师傅二人,轮番教授,看来能出一番成绩。
秦先生和赵先生相互敬酒借机攀谈,也相互打量着,同为教习师傅,且都个性十足的,借着酒意擦出点火花——别误会,不是饱含爱意的,而是互相有点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