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的转身,我站的近了些,冷不丁撞在了他肩膀,立刻捂住了鼻子,那股劲儿又疼又酸。
宋启难得的紧张,“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站的如此近。你放手给我看看,是不是撞出血了”
他该死的肩膀硬的像石头,我眼泪止不住的流。
待感觉好些这才放下手,眼泪婆娑的仰头指着鼻子,“怎么样,流血没?鼻子歪没?”
宋启看了又看,松了口气道“无碍,就是有些红了。”
我揉着鼻子,道“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他轻叹,“只要你别再次动心便什么都好”
“什么再次动心?你是不是今天喝的有点多了?”
他不答,言他道“今日晚宴后,便可离宫。尽快安排苏忴回南颛”
“那是自然,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要伺候不了那祖宗了”我拍拍他肩,“走吧,该回去了”
他看了看我,紧皱着眉道“今日,为何这般打扮”
“啊,本来是为了气倪珍的。你听我说...”我们边走出假山,我边和他说了上午的事,“倪珍说话很强硬。你派人查查,她爹是不是在南颛有什么动静了。”
“嗯,确实。据消息,倪宗生已暗中集兵,扎营在皇城外三百里。”
我讶然道“怪不得倪珍说话那么嚣张。他们也太急了吧。”
“南颛内乱必不可免。”他顿了顿,停下看我“细想来,苏忴还是不要那么快回去比较好。倪珍在这里,那倪宗生便不会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但他若不回南颛,硬要跟着去秘境,那该如何是好?”
“让宋溪看着,他不会武,进了秘境也是累赘。”
“…”
是亲哥哥…
待我二人回了高台,便见苏忴眼睛红肿,该是哭过了。他一阵风似的跑来挂我身上,‘哇’的哭了起来。
“娘子,他们欺负晔霖!晔霖要回家!”
宋启原本脸色好了些,这会子又黑了,扒他下来,厉声道“不许哭!”
苏忴咽了咽喉咙,真给吓停了。
“二哥!这孩子,力大如牛。要不是他不敢反抗三公主,还真拉不住他。”宋溪疾步过来道。
“苏国主果然病还未痊愈”三姐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拱手行礼道“还望三公主当作不知晓”
三姐掩嘴笑了笑,“装模作样,我与六皇子聊过了”
“…好吧”
宋溪道“先行去晚宴吧,免引怀疑。其余事,我们择日再聊”
晚宴时,圣人与圣后换了一身常服出席,神情自若的与宋启等人频频举杯,不再提未可知之地一句。一顿看似平常的晚宴在一个半时辰后结束了。
众人收拾妥当便坐步辇移至宫门外……
回到南颛大使府后,我便直接进房间瘫在了床上。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听,就连想去别院接师兄的心思也没了。前日寿辰宴站了一天,本就疲惫,见过三姐四更天才入睡,更别说今日又从午后站了大半天…
待我睁眼时,天已大亮。人还保持着双手张开刚瘫在床上时的模样。
“哇,累成这样么”我嘟囔一句,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来人”
“道长,奴婢是否可以进来伺候您洗漱了?”
“进来吧”
万恶的懒劲儿又占了上风。在几位俏丫头的伺候下,精神恢复了许多,于是我问着替我梳头的丫头,“什么时辰了”
“道长,快午时了”
“居然睡了近五个时辰。国主呢?”
丫头看了眼门口,小声道“隐者脾气呢,想找道长但不敢打扰道长休息。”
我习惯性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换上道袍我便去找那熊孩子,门口善慈见着我如释重负道,“阿弥陀佛,道长,您可算来了”
急急朝我行了一礼,便开了门。
我一进门便见他闷闷撑着下巴撅着嘴。
“怎么了,嘴巴撅的可以挂葫芦了”
熊孩子立马站起道“娘子醒啦”
我坐下倒了杯茶,道“吃过了么”
“还未”
“那传膳吧”
他喜道“好!善慈,传膳”
“诺”
也就半盏茶,便陆续上了十八道热气腾腾的菜。
我看着玲琅满目的菜色,下意识道“这么多,吃得完吗”
善慈尴尬道“道长,再少不得了。”
我眼皮突突的跳。
是,是,再穷不能穷孩子。
吃到一半我想起来问善慈,“珍七子平时多久回一次信”
“大约十日左右”
在昨日出门前,我已画了两道符用在倪珍身上,听令符贴在她身上,另一张禁言符让她听令吃了。若不这么做,恐怕我们刚走,她就得闹翻天。
“你数着日子,切莫出了差错。”
“奴婢数着呢”
“她可还安好?”
“吃下符后木了些,其他无大碍”
我递给他一张包成三角的符篆,“这张符有我的气息。到时你带着这符让她亲自写家书。莫教她怎么写,只说个大概,免得一些人生疑。”
“奴婢记下了”善慈接过小心收着了。
“娘子,晔霖不想那么早回去”苏晔霖道。
“不许咬筷子。不想早回去也可以,但只能乖乖在别院等我。”
他瞬间直起了背,眼神都在发光“真的吗?!”
“对,你作为一国之主,不可以去那秘境。届时,北樾六皇子会陪你打发时间”
“好好好。晔霖乖乖等娘子”
苏晔霖一个劲点头。
饭后,我想着要去找师兄,便陪晔霖玩了会儿,就安排他午睡去了。
我出城去了别院,却得知师兄已出关离开。守院丫鬟不知师兄去了哪儿,他也未提起是否回院。
我心下有些担心,进了城去到北樾大使府,门口侍卫也道没见师兄来。
那师兄能去哪儿?
“元君道长,王爷在里面呢。您进去吗?”那侍卫试探问道。
我也没多想,抬脚便进,“好罢”
见一身影正在院里练剑,刚举手想打招呼,却猛然转过身去。
你练剑就练剑,脱什么衣服啊!
我捂着眼睛,怪道“你个挨千刀的,怎么不说你家王爷在练剑!”
侍卫惶恐道“小的,小的也不知啊。”
只听身后一声低音道“下去吧”
“是,是王爷。”
耳边吹过微风和刀碰刀鞘渐远的声音。
我尴尬道“你把衣服穿起来!”
“穿了”
我慢悠悠转过头去,黑色中衣松松系着,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突然想起了在夏清观他受伤的样子。
我不自主眨了眨眼,别过头道“你练剑脱什么衣服啊”
“热,不方便”语气中竟有一丝揶揄之意,他坐去石桌拿起布巾擦了擦剑身,“怎么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师兄不见了,我看看是不是来这儿了”
“不曾”
“那我再去找找”
我逃也似得转身就要走,腰间却有一阵拉力。
回头一看,腰带被他拉住了…
“你还是穿这身合适”
“废言”
我已经感觉自己要脸红了,于是挣扎着要跑。
岂料他道“等等。我陪你去”
然后我真就那么站着,等他穿好衣服...
强行开了个话头,“知晏呢?”
“去查些消息”
“真是勤奋啊”
“谁叫他只有脑子呢”
“你还是不是亲哥哥”
他站到我身旁,心情似是颇好,“还真希望不是”
“…我可是会告诉他的”
他“嗯”了一声,抬脚往大门方向而去。
深色修身劲装,意外的合适他。隐约有种奇怪的想法,想扒了他这身衣服又觉得穿着好的矛盾感。
他转过身子道“在想什么?”
“没有啊!走走走”
元淳君啊元淳君,你害不害臊!
走街坊巷问了许多人,竟没人看见一位'妙龄'道长。
找了一天,最后在城西附近转悠。实在太累了,便坐在一茶摊休憩,准备寻完这片便回去。左右师兄武功高强,也不是需要操心的孩子了。
我正喝着茶,突然一阵熟悉的膻味飘入鼻中,我下意识抬头看附近是不是有狗肉馆。却瞥见不远处一道飘逸白影。
我拍拍宋启肩,然后指向那抹白影,“是师兄!”然后撒腿就往那儿跑。
我举手喊道“师兄!”
来人回过头,眼中微讶,“元君?”又见我身后宋启,行礼道“王爷”。
“师兄,我去别院找你,你怎的不留一句话便不见了。我可是和纪棠找了你一天了。”
“让元君担心了”师兄垂眸,复而笑道,“近日有些事情,不便在国主别院叨唠”
“何事?好重的妖气,师兄你闻见了么”
我闻了闻,才发现是师兄身上的…
师兄按了按眉心道,“前日救了一只狼妖,却被缠上了,着实有些头疼。”
“狼妖?那妖呢”
“受了些伤未愈,我正准备去抓些药”
我和宋启对视一眼,我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师兄摇了摇手,“你们寻我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照理好它便回来。”
“师兄别客气了,我们等你一起回去。走吧,陪你去抓药”
我撺掇着师兄转身向前走,他很是无奈的笑了。
原来师兄在城西外寻了处僻静院子。本是准备打坐入定的好地方,却不想给狼妖养伤了。
进了院子,便听得里头有女声柔和道“可是道长回来了?咦,还有什么人么?”
一听声音,我便又和宋启对视了一眼,还真是那丫头。
随着师兄进小院,便见乌宁身穿浓郁草原风格的红色长袍,一瘸一瘸的走出屋门。和之前华丽厚重的冬装比起来,这一身活泼了许多。但是她嘴角淤青,半边脸肿着,和之前的娇俏搭不上了。
那双灵动的琥珀色凤眼惶恐的看着我们,“你你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然后斯的一声捂着肿的半边脸,一脸痛苦。
师兄道“乌宁姑娘,这二位是…”
乌宁一步拉过师兄,躲到他身后,“道长!求你不要把乌宁交给他们,他们会杀了乌宁的!”然后又嘴硬道“臭道士!我快被你害死了,还要抓我吗!”
我柔声道“我不是来抓你的,听师兄说,你的伤是人弄的?”
“师兄?”
乌宁看了眼点着头的师兄,又看看我。
“这位元乐道长是小道的大师兄,你可以先放开师兄的衣服吗,要弄皱了哦。”
乌宁听着立马放开,还试着撸平褶皱,复对我骂道“都是你给我整的那道破符!害我被几个三流臭道士给逮了都不敢反抗!对我又打又骂,还要把我卖了。”
说着便哭了起来,许是扯到伤口了,又是“斯”的一声,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胸口。
我心下发紧,上前两步,柔着声“你给我看看伤哪儿了”
“你别过来。男女授受不亲。”
她朝着师兄扬起了脸,师兄无奈的从腰间布袋取药。
我道“师兄,纪棠,你们在院子等着,我进屋给她好好看看”
“也好,这两日为兄也只能把脉诊断,身上的外伤,不太方便多查看。”
乌宁急拉住师兄“道长,你别走!我不介意你帮我处理伤口,但他会把我弄死的!”
我眼皮突突跳,手上聚了些力,便把乌宁往屋里推。进了屋关了门,我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些伤药放到桌上。
乌宁警惕的抱臂护胸道“你可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我叹了口气道“我是女的”
她表情古怪的上下看我,“我不信”
我拉起她的手按在我胸口,“现在信了吧”
她摸了摸,哧笑道“还说不是男的。”
“…”我下意识举起拳头道“你再说一遍!”
她举起手臂挡着脸“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见她这样,我也心虚,走到床边坐下,道“过来把衣服脱了”
她撇撇嘴扯着立领的盘扣,“你身为女子挺高挑啊,把我都骗过去了。好歹我是北樾的妖族,个头居然比你还小点儿”
我见她抬手吃力,便站起帮她把剩下的盘扣打开。待她只着肚兜时,我倒吸一口气。那么白皙细腻的肌肤,却大大小小覆着青一片紫一片,还有被抽的皮开肉绽的鞭痕。拳打脚踢她身为妖族尚且无碍,可用上加持过的鞭子真是可恶至极!
我只是轻抚过瘀伤,她便连连抽气几声。
我拧着眉心疼道“金创药也不会倒么,这鞭伤看着拖了有几天了,伤口化脓发臭了”
“啥?我琢磨着以为是几日没搓澡有味儿了!妈呀,道长岂不是也闻见了!”
这丫头这时候还在想有的没得。
我心里内疚,手上动作刻意放轻,给她清理了所有伤口并涂了药,许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要不是我当日一句戏言,她也不会受这种苦。
乌宁扭了扭身子,不自在道“算了,你也料不到会有人这样。一开始我老恨你了,被打时候,想着爆体而亡就亡了吧。但是转念一想吧,拉这群蝼蚁陪葬,我嫌脏。还好后来遇到了道长…”
说着娇羞的绕着胸前的头发。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好,符已经没了,以后你不用再担心”
“真得呀?!”她猛转身道,然后便是呲牙咧嘴的捂着伤,“唉,要不是道长搁这院子里打坐,闻见了我身上的妖气,前来时阻碍了要把我送进城的那群臭道士。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沦为妖奴了”
我锤床道“过分。我给你报仇!”
乌宁一脸崇拜道,“不用了,他们已被道长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轻柔道“我再给你看看伤口”
我仔仔细细检查了她全身,见该处理的都已经小心处理了,便放下了心。按她妖族的体质,外伤恢复的会很快。只是那些用加持过鞭子打的鞭痕得养好一段时间了。
她捂着脸闷闷问道“好了么”
我轻笑一声,直起身不再看她伤口,清洗着手道,“好了。你害羞什么”
“**着被这么细看,既是女子也不大自在”
我轻笑一声,提醒道“最近不要碰水,我会帮你像刚才那样擦身子的。也不要吃深色食物,这么好的皮肤,留疤多可惜。”
“好。你现在能帮我穿衣服么,被你裹成这样,我不是很方便。”
我看了看浑身上下皆被我缠着纱布的乌宁,“那衣服已经满是血污,还破了不少,穿它做甚,扔了吧。”
“不行不行!那是母亲亲手缝制的,不能丢!”
“…那,还有其他衣服么?”
“有,我的狼爪金簪是我的储物空间”
“原来妖界也有呀”
“什么?”
“没什么。在哪儿,怎么取?”
“在里衣夹层里,你把衣服放我手里,我拿出来。”
“放里衣还真是聪明啊”
“身上值钱的都被他们刮走了…还好这支钗我一直贴身带着。他们本想扒我衣服,但我狼族可不是好惹的。长牙利爪够他们受得,所以见扒不了我衣服,就一直打我出气。”
我心里闷闷的,愧疚道“真真是委屈你了”
她微微摆了摆手腕“算了,都过去了。你好好补偿我大吃一顿就行”
我像是心上挂了只称砣,重物感把我压的透不过气,闷闷说道“一定”
我接过她新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件给她穿好。
我边给她穿,边试着换轻松的话头“红色,很衬你呢”
乌宁娇羞道“北樾的雪山四季银装素裹,太阳在那儿极为珍贵。额吉说红色如太阳,我很喜欢太阳,就也喜欢红色。”
这么好一姑娘,竟被我害的吃了那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