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灵巧,随风而行。凌烟露脚下轻点间,飞向了立于原地的蛮牛。
凌烟露的一双巧手,宛若一道道清风般,取向蛮牛的脖颈。
蛮牛自是不会如此轻易地让凌烟露得手,伸手一架,便将凌烟露攻过来的两只手挡住了。
然而,不及蛮牛转守为攻,架在一起擒住的凌烟露那两只小手,却是不知怎的莫名脱离了掌控,化作两条灵蛇,朝自己蜿蜒袭来。
蛮牛错愕之间,只来得及脚下一点,身子往后倒退而去。
然而,凌烟露的两只纤手却是如影随形般直逼过来。
蛮牛退至墙角,再退不得,他刷地一下拔出了身侧的长刀,朝着向自己袭来的两只手全力一劈。
凌烟露只得收了双手,止住身形,却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
蛮牛一招逼退凌烟露,不及喘息,却是察觉到前方有破空声传来,他举起长刀,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过后,身侧的土墙上,传来几道“噗噗”声,想来便是凌烟露发出的暗器激发出来的。
趁着蛮牛挥刀劈开暗器的空档,凌烟露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腰际,却是抓了个空,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出来竟是忘了带剑。
凌烟露身形陡转,像一阵风般,朝蛮牛右侧扑了过去。
世人持兵刃,向来以右手为主。攻向右侧,自是比左侧更让对方为难。
倏忽之间,凌烟露便欺到蛮牛的右侧,两只纤手取向了蛮牛持刀的右手。
蛮牛持刀的右手被紧紧缠住,脱手不得,却是心里冷哼一声,左掌化拳,越过身前,朝凌烟露脖颈直切过去。
凌烟露夺了长刀,身形向后倒去,手中的长刀,却是凶狠地朝蛮牛攻过来的左手划了过去。
蛮牛不得已收回左手,朝后退开一步。凌烟露身子仰在半空,刀势已尽,蛮牛得此良机,向前一步,一拳击在凌烟露右手手腕上。
凌烟露吃痛,长刀自掌心脱落,砸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忍着右手手腕的剧痛,凌烟露仰在半空的身子立了起来,左手成爪,抓住蛮牛势头已尽的右掌。用力一拉,将蛮牛横向甩了出去。
蛮牛被这一甩,身子横着飞出一丈开外,眼看要砸在地上,却见蛮牛右掌在地上狠狠一拍,旋即身子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不待蛮牛缓过劲儿来,凌烟露却是手中捏爪,早已欺身过去,抓向了蛮牛的脖颈。
蛮牛上身侧开,抓向凌烟露袭来的手掌,用力一甩,便将凌烟露横着甩了出去,随即,蛮牛脚下又重重一点,朝横飞出去的凌烟露追了过去。
凌烟露被一把甩出去,身子却是借着蛮牛的力道,在空中飘飞几下,轻巧地落在地上。
见蛮牛追将过来,凌烟露脚下轻点间,身形便灵巧地在地上急转,迎向奔来的蛮牛。
蛮牛欺到凌烟露身前,衣袖间带起“呼呼”风声,拳头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击向了凌烟露的胸腹。下一刻,却是被凌烟露轻巧地躲过了。
凌烟露步伐甚是玄妙,宛若一只在漆黑夜空中也能翩翩起舞的蝴蝶般,避开蛮牛的一记重拳,两脚一轻点间,便架在了蛮牛的脖子上。
蛮牛被凌烟露用双腿勒住了脖颈,却是也不急,擒住凌烟露袭来的双手,一躬身,便将凌烟露朝地上狠狠砸去。
凌烟露见蛮牛打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竟是连同他自己的上身一起,也定要将自己摔在地上。不得已,凌烟露松开了双腿。
眼看蛮牛身子即将砸在地上,情急之间,只得放开凌烟露的手,随即一掌拍在地上,身子就势立了起来。
蛮牛刚从地上起来,却是察觉到凌烟露凌厉的攻势,仓惶之间,只来得及双手一架,挡住对方那犹如鹰爪般尖利的双爪。
凌烟露的力量也许比不得蛮牛,可她的一双巧手,却是犹如一朵朵烟花般,在蛮牛身前绽放,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一时之间,蛮牛竟是应接不暇,不多会儿,脸上与脖颈上便被凌烟露的爪留下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两人边打边走间,蛮牛胸中升起一丝怒意与憋屈感,自知在技巧上比不过这个频频使出阴狠招数的恶女子,再如此下去,怕是一个不慎,便容易被此女照着自己的脖颈狠狠来上一下。
蛮牛一时心思电转,后退的身形略微顿了顿,露出一丝破绽。凌烟露果真上当,原本纤巧的双手不再纷繁复杂、飘忽不定,而是挟着狠厉的爪锋,直冲蛮牛的脖颈而去。
下一刻,蛮牛瞅准凌烟露的双手,一拳轰了出去,拳风呼啸着直冲凌烟露手腕而去。
倏忽之间,凌烟露急急将双手移了开去,下一刻,拳势仿佛在空中“砰”地一下炸开,轰得凌烟露的衣袖猎猎作响。
紧接着,被蛮牛一拳狠狠击中腹部的凌烟露,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刷地一下倒飞出去。蛮牛重拳余势将凌烟露狠狠地砸在了土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后,凌烟露自土墙上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凌烟露落在地上,方才被她狠狠砸得一下的土墙,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哗”地一下开始垮塌,土墙碎块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离洛隐隐约约见得一人飞了出去,正不知此人是谁时,又听得“哇”的一道呕血声传来。离洛有些吃惊,这呕血声,可不就是凌烟露的么。离洛不禁急急喊道,“臭婆娘!”
离洛刚喊完一声,却又听得土墙倒下的声音传来,一时不禁更着急了。
离洛正想着过去看一眼,却是被身后来的身影伸手拦住了,“莫去。”
听得先生吴越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离洛一时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在他心里,吴越就像是一个神,只要吴越在,他便再无需忧心什么。
离洛乖乖地停下脚步,看着先生朝有些黑暗的土墙那头缓缓走去,显得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凌烟露挨得蛮牛一记重拳后狠狠地撞在墙上,随即又从墙上落下来,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
蛮牛这一拳似乎用了全力,凌烟露感觉腹部像是被击穿了一般,钻心的痛。不待她从地上爬起来,却听得身后土墙上传来一阵“嗤嗤拉拉”的破碎声。
凌烟露可不想就此被活埋,气运掌心一下拍在地上,身形便迅速往前挪得几尺。
原本就已身受重伤,又急急运气,凌烟露再次摔在地上后,又吐得一口血,身子却是再也动弹不得。
凌烟露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蛮牛手持长刀,缓缓地朝自己走过来,却是束手无策。
蛮牛握着长刀,缓缓地朝躺在地上的身影走了过去。虽是对自己的一记重拳极有信心,但,稳妥一些,总是好的。
走到凌烟露身前,蛮牛见对方似乎已动弹不得,便挥起了长刀,向着凌烟露的脖颈斩去。
杀人杀头,他从不会给敌人留下报复的机会。
眼看长刀挟着汹汹的气势朝自己脖颈处斩来,无能为力的凌烟露,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人在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人杀得越多,活得越久,似乎,更能理解这些。
只是,凭什么,要为那可恶的小贼而死呢?早知如此,老娘便应当早些离去才是,即使那劳什子长生丸药性发作,也好过为那可恶的小贼而死要强些。
真是可怜,老娘尚未找到如意郎君呢!自己死了,有人会为自己而哭么?想来是没有的吧,呵,真是悲哀!
凌烟露闭上了眼,原以为面临死亡会很平静,却不成想,一时竟是有诸多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乱糟糟的。
正当凌烟露遐想之际,却陡然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随后,长刀砸在墙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后,又落在了地上。
吴越捏起一颗石子,朝蛮牛手中的长刀刀身处弹了过去,道:“阁下在府中杀人,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蛮牛听得此言,转过身来,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吴越道:“规矩?抑水台便是规矩。”
听得如此猖狂之言,吴越轻笑一声,“既是如此,想来在下是拦你不住了?”
“你拦不住!”
台首大人虽曾私下里说过,如今九天城中,除了相北宫,怕是要多一处不能碰的地方。
但,蛮牛对台首大人此言,却是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李府,有何碰不得的?莫说李府小公子并非当朝太子,即使当真成了,以如今抑水台的地位,碰了,也就碰了。
话音刚落,蛮牛赤手空拳冲向了吴越。离得吴越几步之遥时,蛮牛脚尖一点,气运掌心,凌空一记重拳,朝着吴越的面门攻去。这记重拳若是当真击中,怕是吴越的脑袋霎时间便会被轰得四分五裂。
蛮牛人在空中,拳头下的吴越却是脚下一滑,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吴越一下滑至蛮牛身下,对着尚在空中的蛮牛腹部狠狠踹了上去。
蛮牛被吴越一脚踹向空中,身子愈来愈高,一时之间,只来得及使上一招石沉大海,自高空落了下来。
眼看要砸在地上,蛮牛情急之下,气运掌心,在地上一拍,身形便陡的上升。刚刚站稳脚跟,却是察觉到呼呼风声中,一掌朝自己胸膛拍了过来。
仓惶之间,蛮牛只来得及伸手一架,想要将对方气势汹汹的一掌挡下来,岂料,这一掌却是瞬息万变地在自己两手间又穿了出去,朝自己腹部拍了过来。
这一掌当真快得出奇,蛮牛错愕间,腹部便挨了一掌。这一掌看似灵巧多变,不成想力道竟是出奇的大。
蛮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尚在空中时,腹部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砰”的一声,蛮牛狠狠地砸在地上。他伸出双手,在身侧的地上撑得一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是不成想,腹部的疼痛感,竟是强烈到令得他双手酸软无力,只轻轻一撑,身子动了动,便又摔了下去。
吴越一招制敌后,却是伸出手来,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方才走向躺在地上的蛮牛,口中却是喃喃自语道:“觉都不让人好好睡,不打你打谁。”
“如何?”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在离洛耳畔,这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疲倦。
离洛偏头一看,却见离春阕不知何时竟是偷偷摸摸的站在了自己身侧。抚了抚被惊吓得砰砰直跳的胸口,离洛埋怨道:“离老,您若是再这么神出鬼没的,小子不等被人打死,就先被您老给吓死了!”
离春阕听得此言,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走,“没死就好。”
见离春阕事不关己地离去,离洛撇撇嘴,回头一看,隐隐约约瞧见吴越躬下身来,不知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抑水台公人身旁做些什么,不禁急道:“先生做什么呢,快些救人呐!”
吴越听得离洛催促,却是仍旧不疾不徐地在蛮牛身上急点几下,锁住蛮牛的周身血脉。
搞定蛮牛,吴越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凌烟露身前,见凌烟露气息强劲,许是觉着对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丢下凌烟露不管了。
徐惊年先前尚能听得清楚场中的打斗声,细细听来,他甚至能听清双方出的招式。许是背上的血愈流愈多,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隐隐约约听得有说话声在场中响起,却是听不大清。
隔得一阵,徐惊年又隐隐约约听得身侧有脚步声响起。
片刻后,徐惊年便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背部点得几下。他试图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昏死过去。只是,眼前却不受控制的愈来愈黑,直到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什么也感觉不到。
吴越将已然昏死过去的徐惊年先抱回了医馆,又回来将凌烟露也抱了过去。
吴越再从医馆过来时,到了蛮牛身侧,原本已然躬下身来,两手扶住了蛮牛的背部和腿部。随即,吴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蛮牛松了开来。
蛮牛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却是一声未吭。他倒是想吭声来着,奈何开不了口。
吴越伸手将蛮牛的上衣脱下来拧成一根绳,围着蛮牛的胸背缠得一圈,便一手拖着蛮牛朝前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今儿就教教你,扰人清梦,是不对滴。”
方才围墙下发生一系列的打斗,被这紧张的氛围冲击,离洛尚未察觉有何异样。直到打斗结束,先生吴越差不多已清完场的时候,离洛却是察觉到身下有一丝凉嗖嗖的感觉。
离洛低头一看,心里暗自骂得一句,扭头朝身后拖着蛮牛前行的吴越吼道:“先生,别走啊!”
吴越停下脚步,好奇地回过头来,望着大红灯笼旁的离洛,问:“怎的?”
离洛很想说一句“你瞎么”,到头来却是温声细语道:“先生,能不能劳烦您,先帮咱提上裤子再拖?”
吴越“哦”得一声,却又扭过头朝医馆走去,边走边留下两个字——没空。
离洛低声咒骂一句,裤子也不提地朝吴越追去。这是离洛小公子几年来第一次裸奔,也可能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