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这庄子里待了三天,路上的雪已经消了很多,只是温度更低了。但是没有办法,路一定要赶了,现在虽然搅浑了水,又玩了一出灯下黑,但是还是很危险,只有在临海城,皇帝才能拿她没有办法。
等收拾好行装,张馥宁穿着管事购置回来的一套淡青色的绒裙,外面又系了同色带帽的披风,整个人显得精致又清冷。
“你这几日做的很好。”张馥宁先翻身上马对着管事说,众人忙上马跟上。
管事忙道谢:“这都是小人的荣幸,还请姑娘路上小心。”
“嗯,走吧!”张馥宁双腿夹了一下,正要策马,赵慕琮急急跑过来拦在马前,吓得她忙勒住马。管事身边的人想拉他没有拉住,老杨忙道:“放肆!你做什么?”
赵慕琮不说话,只抬头看着张馥宁,看她只在马上居高临下皱眉看着自己,眼睛清凌凌的,身上的衣服和背后黑色的枪都透着一股冷意,赵慕琮慢慢低下头退到一旁。
看着这个少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抿着嘴神色倔强,张馥宁甩了甩鞭子,问道:“你要跟着我们?”
赵慕琮抬头看她,并不说话,张馥宁想,真是个锯嘴葫芦,只好又说:“我们要赶路,你身体还未好全,等你好了,再来临海城找我。”赵慕琮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转身回去了。
安城,贤宗皇帝等了多日,派去暗杀张馥宁的人没有消息,临海城那边,他想传召孟国忠到帝都来述职,没曾想传诏的人不是半路遇上土匪,就是半路被雪崩压死在山道上。这个老头也要跟自己对着干了,贤宗想,只是孟家和张霄远不一样,张霄远虽然手握兵权,但是身在安城,只要控制住了他,再杀了他军中的心腹,那么有兵也无用。
而临海城偏于一隅,西边毗邻天照国,南边是南海,再加上孟氏一族世代驻守临海城,对海盗威慑极强。如果使用强硬手段逼急了孟家,只怕整个福临郡都要乱了。只要孟家不管,那么海盗必定会烧杀掳掠,西边的天照只怕也会浑水摸鱼。
张馥宁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在九日后终于入了福临郡地界到了花江镇,这一路因为下雪,道路不好走,本来四五日就能赶到的路,硬是慢了许多。
一行人现身花江镇后,找了一家位置偏僻的客栈住下,傍晚时分,老杨先是放了一个信号,又吩咐侍卫们:“今晚可能是个不平之夜了,大家一定要小心。”
“是!”亲卫们都暗自提高警惕。
夜,张馥宁独自一人坐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并未点灯,老杨和李风等人分成两拨住在她的左右两间房里,还分了两个躲在马厩里守着,以免马被人做手脚。
这里离临海城只有一百多里了,只要今夜能平安度过,到了临海城,皇家和那些大臣的手就难伸进去了。
无边的夜色,也遮掩不住今夜杀手们想杀人的心。
凌晨,客栈周围多了许多呼吸,张馥宁轻轻从床上站起,一手握着把匕首屏住呼吸悄悄摸索到一扇窗后站着。有个人悄声攀到窗外,用水湿了窗纸一指大小的圆点后,一根管子轻轻戳了进来。
张馥宁当机立断,一匕首捅破窗纸深深扎在那正贴着窗子想吹迷烟的人的脑门上,“啊”那人惨叫着翻掉下去。
埋伏的人一看这情况,立马冲进来与张馥宁缠斗起来,老杨他们也想冲进来,但是地方太小反而束手束脚。
于是引着人到跳到了客栈外的街上,深夜街上没有行人,地方也宽敞,张馥宁收了匕首,抽出腰间的刺鳞,在这十多个杀手中如鱼得水一般将刺鳞舞得噼啪作响。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死士居然很厉害,老杨一不小心,后背被砍伤了,“杨叔!”张馥宁一急,刺鳞缠住一人后忙着去看老杨,却不防身后有人一刀砍了过来。“小姐小心!”靠的近的侍卫也奔救不及。
只听“噗”的一声,张馥宁转回身,原来是李风替她挡了一刀,这一刀没有完全挡住,刀身已经砍进了他腰侧一寸,但他不管伤口,闪电抬手,手中的刀斜着划破敌人的侧颈。
张馥宁恨极了这些杀手,手上用劲儿将刺鳞往回一拉,割破缠住之人的脖颈。“啪塔啪塔.......”马蹄声传来,赶来的是孟老爷子派出的亲兵,领头的是秦莽,有十个人。
杀手们一看到有援兵,立马就要逃,但是这些亲兵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加入战团,等将这些人全部诛杀,秦莽安排亲兵扶着受伤的人进了客栈,又派人去请大夫。
然后才单膝跪下抱拳给张馥宁请罪:“小人收到传信说这边有小姐的信号就赶来,但还是援救不及,请小姐恕罪!”
“快请起来,”张馥宁虚扶了一下,“我迟迟不到临海城,阿公阿婆都急坏了吧?”
秦莽说道:“老将军和老夫人接到消息后就派出了多队亲兵,整个福临郡内都有分布,就是怕这些想伤害小姐的人在临海城周边最后放手一搏。”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杀手选择这个时机,也是因为这会儿人最疲倦。只可惜张馥宁一行人早有准备,所以没有立即得手。
张馥宁这会儿也没有了睡意,吩咐道:“你们收拾一下这里,我去看看受伤的人。”
“是!”秦莽领命带着人处理尸体,等将尸体处理好后,又从镇上弄来马车。
天亮了,客栈周围虽然人家不多,但是昨夜的打斗还是有人听见了,只是没人敢开门一探究竟。
受伤严重的几个人坐在马车上,其他依旧骑马,张馥宁其实恨不得插翅飞到临海城去,但她只派了人回去报信。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亲人,但身后的马车里,有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人,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虽然有伤员速度虽然慢了很多,但是第二天傍晚,张馥宁还是平安到了临海城。
孟老将军早早就带着人守在城外,这会儿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外孙女,又想到她这些时日经受的苦难,忙下马疾步朝着张馥宁走去,喊了句“宁儿”,眼睛都红了。
“阿公,”张馥宁远远看见孟老将军,策马跑来,马还未停稳就翻身下马朝着孟老将军跑来,紧紧抱住日思夜想的亲人,她终于流下泪来,这些日子虽然艰苦,每日都在逃亡或者赶路,她都没有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这会儿终于坚持不住了。
“乖宁儿不哭,”孟老将军拍着怀里的小姑娘,几年不见,小姑娘都快有他肩膀高了,“你阿婆也很担心你,我们先回家。”
“嗯!”张馥宁擦了擦眼泪,又对着老将军身后向着她单膝跪地请安的众人说了声“起来吧,”然后紧紧的牵着老将军的手,等跟着她的人到了,一行人才又上马,往将军府赶回去。
孟老夫人几次三番叫人来门口看,终于听见说张馥宁到了,忙急急赶来,等见了人,看着小姑娘脸上被风雪吹得有些裂的皮肤和染了些血的裙子。真是心疼死老夫人了,“我的宁宁,”老夫人垂泪拉过张馥宁的手,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看这手也冻伤了,忙用自己的手捂着小姑娘的手。
“外祖母,呜......”张馥宁搂着老夫人哭,这下是真的不舍得放手了,好像心里终于安稳下来了。
老夫人边给她擦眼泪边忙说:“乖宁儿,不哭不哭,小心又把脸冻伤了,咱们去屋里说,去屋里说。”
老两口知道小姑娘必定是累极了,所以直接带着她来到早就给她备好的芙蕖院,进了屋里,炭火烧的暖洋洋的,累了这么多天,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到了安心的地方,又有亲人陪着,没说几句话,洗漱完后,吃了暖洋洋的粥,张馥宁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但是她一手拉着一人,不敢睡下。
“乖宁儿,快睡下,外祖母守着你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说道。
张馥宁怕这是个梦,梦醒了人就不在了,强撑着,孟老将军看着心酸,说道:“老婆子,你陪着宁儿睡吧,我看她是怕呢。”
老夫人忙哄着:“好好好,我陪着我们宁儿睡,”把张馥宁扶着躺下后,自己也躺下,用没有被拉着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张馥宁的后背:“乖乖睡吧,外祖母在呢。”
这下张馥宁在老夫人怀里睡了,孟老将军看着小丫头睡着了,这才回了隔壁的正院。
终于能安稳的睡一觉,不仅是张馥宁,包括跟着她的这些人和孟老将军夫妇,这些日子,逃亡的人艰苦,等待的人焦躁,他们这些人其实谁也不好过,现在终于能安心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