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城这边,早已有人飞鸽传书把威远大将军的事情传给了孟国忠,孟家世代带兵驻守临海城,早就将此地经营得犹如铁桶。得到消息之后,孟国忠立马派出手底下最忠心的多队人马去找自己的外孙女。
“老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孟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擦着眼泪,“咱们这一辈子只得了婉儿一个女儿,如今她唯一的骨肉生死不明,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还有我苦命的宁宁,才十岁,就要经历这些,我这心里疼的哟!”
孟老将军也心疼,“好啦好啦,宁宁从小跟着她父亲习武,身手极好,你不要哭了,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唉!”只是他如今不能离了临海城,不然就真的给了皇帝可趁之机了,他要守在这里,好给外孙女一个容身之所。
“都怪你这个死老头!我早说把宁宁接来陪我们住几年,你偏不听,现在我的宁宁没有一点消息,命苦啊,”孟老夫人哭道。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婉儿去了之后,女婿就没有再娶,我难道还要跟他抢宁宁这个女儿吗?”孟老将军气的不行,这会儿乖孙不知所踪,他也很心烦意乱,“不跟你这个老太婆计较,哼!”说完就气冲冲出门。
孟老夫人把手里的手帕朝着他的后背丢去,但是手帕飞出去一半就轻飘飘落下了,“好啊!你走,你出了这道门不要回来!”
“夫人,您别急,”孟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劝道:“宁儿小姐自小就聪明伶俐,想必菩萨一定会保佑她安安全全地到临海城来的。”
“对对对,快,准备一下,”老夫人站起来往外急匆匆走,“我要去佛堂,我要祈求菩萨保佑我的乖宁儿平平安安地回来。”
张馥宁跟太子元灏分别后,一路带着人张扬地出了镇西郡往祁甘而去,结果入了祁甘地界又失去踪影。
而后又沿着祁甘与紫东的边界转道南下,转回紫东,往望南郡去。
才十一月份,天空就已经开始飘雪,这也使回临海城的行程慢了许多。
众人骑马疾行,用了五天的时间赶到紫东临近祁甘和天照的望南城郊外,在一个路口处,“小姐,前面雪里好像趴着个人。”老杨说道。
张馥宁驱马往前几步,挥了挥马鞭,“下去看看是死是活。”
“是!”一个亲卫下马跑上前来查看,“小姐,是个少年,还有鼻息。”
“哦?”张馥宁应了一声,心想,我如今泥菩萨过河,就是想救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带着他反而是害了他。但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雪地上除了他们这行人的痕迹,再无人烟,等再有行人路过,照着这下雪的速度,只怕这人要被活活冻死了。
于是张馥宁翻身下马,走到少年身旁,微微蹙眉,老杨也跟着下马走过来。
“喂,”张馥宁蹲下伸手推了推,这少年没有反应,她只好又拍了一下少年的脸。少年艰难地半睁开眼,只见一个面若梨花般雪白,发髻旁带着朵白花的白衣少女正低头看着他,他这会已经冻得浑身感觉不到知觉了,若不是凭着一股意志强撑着不让自己完全昏死过去,只怕是早已死了。
他想说“救我”,但是使劲儿张嘴,才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张馥宁看这少年似是下颚动了一下,接着又不动了,但是这眼神,她可以看得出来,这人想活下去。“小姐,这人只怕是不行了,我们要救吗?”老杨问道。
“若是爹爹,他会怎样?”张馥宁反问。
老杨懂了,小姐这是准备救了,于是说:“那让我带着他吧,要尽快给他保暖,不然只怕更加不好了。”
“好,”于是张馥宁站起来要让开,结果这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一下紧紧捉住了张馥宁刚刚拍他脸颊的左手,张馥宁吓了一跳,扯了一下,发现扯不动,老杨要上来帮忙,看到这手之后不敢了,“小姐,不敢用力扳开啊,不然这手废了。”
张馥宁:“......算了,我带着他吧。”
于是老杨脱下自己的外裳裹住少年,跟另外一个近卫一起将少年抬上张馥宁的马,张馥宁这会儿左手被紧紧握着,只好用右手驾马。
一行人并不进城,而是跟着太子的侍卫到了一处农庄,别看着只是一个农庄,但是却有一座青墙黛瓦的宅子。有人迎出来,老杨掏出太子的令牌,那人接过去好好看了看,然后忙道:“贵客请进,”然后交还了令牌领着他们进农庄。
太子的侍卫李风,此处的主事是认得的。李风交代道:“这位小姐是太子殿下要保护的人,你交代下去,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管事忙答道:“是是是,我一定交代下去。”
等管事派人送来了热水,先将张馥宁被少年紧紧握着的手泡入热水中,等对方手指慢慢变软,张馥宁才终于将手抽了出来,她看着自己泛青的指尖,可想而知,这少年求生的意志有多强。
张馥宁对着管事说:“你们把他带下去,一定要救活他。”
管事忙应了,然后带着人抬着这少年去了隔壁,又命人熬了姜汤送来。
到了第二天,雪更大了,再不宜赶路,张馥宁只好交代老杨,让众人好好休息。
看着院子里铲雪的仆人,张馥宁站在房门前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李嬷嬷一行人如今到哪里了,等追杀自己的人往东发现没有自己的身影,太子再在顺城故意停留,自己也给人一个逃出紫东的错觉,吸引人往西而去,那么李嬷嬷、虞庄等人和几位将军他们应该压力会小很多。
唉,张馥宁内心叹息一声,也不知爹爹还好吗?自己是不能亲自扶灵了,因为自己还要以身作引保护那些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只能托付几位将军将爹爹带去临海城,不过好在天气寒冷,尸身应该不会轻易腐烂。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终有一日,她要亲自为爹爹报仇。
说起好好活着,突然想起昨日救下的那个少年,张馥宁收起内心的恨意,往旁边的院子去。
赵慕琮早就醒了,但是听见门外有人喊小姐,他忙把眼睛闭上。
张馥宁挥退仆人,自己推门进了房里,到了床边,昨日这少年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看不清面目,现在换了一身棉布衣,脸也擦干净了,才看清是个面容青涩俊朗的。
既然人没醒,那自己还是出去好了,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昨日那少年的手,于是又转身回去。
若隐若现的清香慢慢靠近,赵慕琮有点装不下去了,他还没睁开眼,感觉被子被掀开了一点,一双温暖的手似乎是隔着帕子轻轻拉出自己的左手,上下翻看了一下。
张馥宁弯腰看着这只手,手指修长,虎口有一层茧,手背也有许多伤痕,筋脉宽阔,看来还是个练武之人。
想起昨日老杨说的这少年冻僵的手用力握住自己,只怕是已经伤了手。于是她又轻轻拈起这只手的一根手指头,曲起又拉平,发现还算灵活,这才放心。
正要将这只手放回被窝,才看到这少年正睁着眼看自己,张馥宁有点心虚,但面上没有波动:“咳,你醒了?”
赵慕琮:......
张馥宁微微皱眉,“难道是个哑巴?”
赵慕琮:“......。”他摇摇头。
“那好吧,”张馥宁把他手放回被窝,直起身来,说:“雪停后我会离开,我已经交代了管事,你好了之后随时可以走,盘缠也给你备好了,你现在先好好休息。”
看着张馥宁转身要走,赵慕琮这才轻声问道:“如何报答?”声音有些沙哑。
“报答?”张馥宁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想着怎么回报,以后你碰到有难之人,你帮人一把,就当还了。”
张馥宁回到自己目前住着的院子,叫来了张猛,老杨和李风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路线。
李侍卫知道,这位老杨虽然以前是跟着威远大将军的侍卫长,在府里也是个管家,但是在张小姐心里只怕也算得上半个长辈,所以忙说:“您请先。”
杨叔也不拖延承让:“咱们从顺城转道之后,一路上已经没有在遇到追踪之人了,我想孟老将军得知消息之后,定会派人来找小姐,我们直接入福临郡,能遇上孟老将军的人几率会较大。”
说完又看向李风和张猛,两人也赞同杨叔的话:“小人也这般觉得。”
张馥宁点了点头,“那好,你们先下去吧,等雪化了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