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国都城出发的时候,成康郡主高莺莺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乐意。她和她妹妹普泰郡主高岚岚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脸上都是无精打采的。
“梁国都是荒漠,满天都是黄沙,我真不想去那里。”高莺莺满心不悦地皱着眉,对着妹妹抱怨。
高岚岚应和:“还有那个昭宁郡主,从前就和我们相处得不愉快,恐怕到现在都还记着仇。”
“不要提她——”高莺莺道,“我还记得她那跋扈的样子。”她和秦罗一样,都对彼此的印象极差。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几日,终于见到了被城墙围住的梁都。她们以前没有来过梁国,不知道梁都和吴国的都城一点儿也不相似。
“姐姐,你看。”高岚岚指着梁都的街道,“怎么没有太多人。”
“早就听闻梁国荒凉,看来都是真的。”高莺莺瞥了眼马车外,说道。
行至梁王宫,他们都下车来,梁安王等人皆在宫门处等候。
梁安王看见吴忠王,便招招手让王妃、秦煦和秦罗跟随在身后,走上前,作揖道:“忠王来了。”吴忠王也对他行了一礼:“安王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他答道,亲自陪在忠王身边。
梁王妃陪着吴王妃,文孝世子秦煦陪着长平世子高晟,秦罗则自然是要陪着成康和普泰两位郡主了。
她走到她们身旁,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面子上仍保持着热情和客气。
秦罗问:“你们路上累不累?”
高莺莺不搭理她,只有高岚岚应上一句:“还好,不累。”
秦罗内心不满,就学着高莺莺的那套,端起姿态来不睬她,只和高岚岚寒暄了阵。
席宴早已备好,众人落了座,秦罗坐在吴国的郡主旁。其余人都在把酒言欢,只有她们这儿没有丝毫的动静。
梁王妃朝秦罗使了一个眼色,她便对着她们客套地说上一句:“你们请便。”
她百无聊赖地用手臂撑着头,向口中丢了两颗葡萄。
有人走到她面前,问:“你怎么了?”秦罗抬眼,见来人是高远,顿时就高兴起来,端正坐好:“你来啦。”
因为高远贵为皇子,是不需要和梁王一同出去迎接吴王的。他在席宴开始后和吴王打了个照面,就走了过来。
高莺莺瞧见来者是男子,便看了一眼。一看,竟是位清秀俊逸、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
高远道:“这两位可就是成康郡主和普泰郡主?”
她羞赧地说:“正是。”
秦罗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宣朝的三皇子。”
高莺莺听到他的身份,略有惊讶地说:“原来是三皇子,我曾经见过三皇子。”
不等高远开口,秦罗就抢先问:“在哪里见过?”
高远无奈地笑着看着她,秦罗自知失态,悻悻地低下脑袋。
高莺莺本是不想理睬秦罗的,但又看了眼高远,便答道:“我从前和岚岚去帝京皇宫,在御花园里碰见了三皇子和别的几位公主皇子,在一起放过风筝。”她满眼期待地看着高远,希望他能回忆起来。
高远笑着摇摇头:“可能时间太久,我已记不得了。”
高莺莺失落地垂下眼帘。
秦罗说:“放风筝?”高远坐在她边上的座位上,侧过身子看她:“嗯?”
她道:“我还没有放过风筝呢。”他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问:“没放过?”
“对啊。”她说,“梁国没有风筝。”
高远“哦”声,手里握着酒杯,指尖轻敲着杯壁。
高莺莺在一旁搭话:“我也只放过那一次风筝。”秦罗瞥了她眼,心里嘀咕她怎么突然性格就变得不古怪了。
高远对她笑了笑:“吴国也没有风筝吗?”
“没有。”她答,又问,“三皇子是何时到梁国的?”
“已有几月余了。”
“帝京气候湿润,梁国却都是沙漠,三皇子住得习惯吗?”
“习惯。”
“我没来过梁国,竟不知这里的风情和习俗原来和吴国有大不同。”
“嗯。”
“三皇子……”
“好了!”秦罗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听着高莺莺无休止地和高远说话,心中闷闷不乐,终于忍不住道:“还吃不吃饭了,总在这说个不停。”
“你说谁呢?”高莺莺反驳道。
“说的就是你。”秦罗窝着一肚子的怒气,回道。
“你!”高莺莺手指指着秦罗,秦罗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高远很早前便听闻她们两人不和,见她们现在又是剑拔弩张,便打断道:“安王和忠王他们都在看着。”
秦罗瞧了眼,可旁人并未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就继续不依不饶地和高莺莺互相怒视着。
高远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回过头来,见他望着自己,便一下子泄了气,不再和高莺莺置气。
他见她如此听话,嘴角微微上扬着,摆弄着面前的果盘。
梁王妃让身边的仆人去叫秦罗过来,秦罗唤道:“母妃。”
她被王妃带到吴王和吴王妃的身前,秦煦和长平世子高晟也坐在那里。
吴王妃瞧秦罗生得漂亮,啧啧称赞:“可真是一个水灵的孩子。”她对着梁王妃说:“你真是好福气。”
梁王妃满足地笑着:“你不也是。”她拉着秦罗的手,递过去换吴王妃牵着。
吴王妃问:“昭宁,你会些什么呀?”
秦罗答道:“我会女红,会琴棋书画,会骑马,还会骑骆驼。”
“都读过哪些书?”
“读过女四书、《论语》、《孝经》等等。”
吴王妃不住夸奖:“若是莺莺和岚岚能及你一半聪慧就好了。”她又招手唤来长平世子。
长平世子与高远一样的岁数,都比秦罗长两岁。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待人和善。
“昭宁郡主。”高晟喊了一声。
秦罗应道:“长平世子。”
她狐疑地看着母妃和吴王妃,母妃正热络地同她谈起高晟:“世子年纪轻轻就兼任司军一职,而且博览诗书,真真是一表人才。”
秦罗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便推脱笑道:“世子的确优秀,我深感佩服——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莺莺还等着我回去向她多说说梁国的事情呢。”她在此处撒了谎,不过是想快一点离开。
梁王妃知道她的小心思,但又不好说破,只得答应:“那你去吧,不要让成康郡主等急了。”
秦罗松了口气,笑着欠欠身退下。
她重新回到位子上,心不在焉地发起呆——她早已过了及笄之年,还未出阁。秦罗敏感,当然懂得母妃和吴王妃的意思。
她满脸忧愁,半趴在桌子上,蔫蔫地喝着杯中的果子酿。
方才的一幕,悉数落在了高远的眼里。他看着秦罗,指节无意识地轻声敲打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形成了一段规则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