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九年,南诏国。
紫燕城外,雄山成林的野猪林山巅,传来了一白衣少年的悠扬歌声:
嗨......
天赐凉桥十八洞,又添九岭十三湾;
凉桥处处皆宝地,九岭洞洞出贤才。
嗨哎......
道江溪水向东流,晴空万里照人间;
一绝险路上山顶,艳阳高照一片天。
嗨......
青山绵延数十里,碧海蓝天兆九州;
我欲乘风自由去,天地悠悠任逍遥......
少年深吸了口长气,接着又捂嘴放声呐喊:
我是梳亮,我来也!大山,你听到了么......
山巅,传不来半点回音。
仰上,清白而不浑浊的长云,自由呼啸疾驰,犹如万马奔腾,磅礴气势。瞰下,微风轻拂过群山,好似一圈圈碧波海浪,荡漾方外,广阔无垠。
梳亮——一风度翩翩、眉目清秀的少年。此刻,虽额上还在微微冒汗,但见如此秀丽山河,霎时间,已是神清气爽,倦意全无。
“此来,虽没见到我的怡玥妹妹,但能欣赏如此美景,也不算枉跑一趟。”梳亮拍了拍胸口,暗暗惊喜道。
“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停顿片刻再走?”梳亮自言自语,又打量四周一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平坦宽阔的千年巨石,便狂奔过去,仰躺在巨石之上,翘着潇洒的二郎腿,嘴里叼着随手拈来的狗尾草,继续哼哼唧唧地唱着这首不知何时何处学来的歌。
这首歌,在当地流传甚广,至于版本,却大相径庭。
“哼哼......哪里来的臭小子,在这里呜呜喳喳何鸟语?”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青年人嘲笑的声音。
“哎呦?这荒山野岭,莫非还有人来不成?”梳亮暗暗自语,顺势起身,见十来丈开外,有两黑衣男子,三十上下,面如荞灰,各自腰间悬挂着清布包扎的古铜酒壶,酒壶下还有一锋利无比的鬼头大刀在晃来晃去,二人正缓步走来。
梳亮眉间顿时一沉,心想:“该死的,怎么会有清风寨的人来此?我上辈子也没杀过人放过火呀!”正感不幸之际,又想:“我梳亮平生怕过谁么?不就是两不起眼的清风寨弟子,用得着顾忌么?”
想到这里,梳亮急忙直起身来,迎上笑道:“两位大哥,不老老实实在你清风寨呆着,跑来我野猪林,有何贵干?”
此时,两黑衣人已来到梳亮身前,见梳亮毫无礼俗,怒气冲冲道:“照你这么说,你就是凉桥十八洞的杂毛儿咯?你娘的,老子看你一点儿也不害臊,这野猪林是你的?有哪朝哪代划给你凉桥的地儿?简直混账笼包,一派胡言。”
“告诉你,再骂人我可就要还口呐。要知道,我梳亮骂人是骂遍天下无敌手,骂到你找不着东南西北也成。”梳亮听得那青年人出口骂娘,心中极为不快,但见两人气势汹汹,想到清风寨和凉桥十八洞向来水火不容,他们此来绝非怀好意,内心又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道理谁都明白,何况梳亮他自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之人?
“想骂就骂吧,等会儿就没机会了。”另一黑衣男子威胁道,看样子是要动粗了。
梳亮见形势不妙,眉间瞬时转变,嬉笑道:“我梳亮哪是你们这种粗人?受过礼教,受过礼教......又岂能随意出口骂人嘞?”
“我们是粗人不假,不过也好过于你这种受过礼教,但要成将死之人的人呀?”青年男子边说边取下腰间长刀,在梳亮身前晃来晃去。
嚯嚯刀光,团团杀气,瞬时笼罩着梳亮。
此时若是想逃,定是没法子了,只能是随便忽悠忽悠,看能不能蒙混拖延些时间,再寻得恰当时机溜之大吉。“哎......我说这位大哥,要杀我还不简单?何需动刀嘞?我自小听说,你们清风寨个个身怀绝技,皆为武林高手,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况且我梳亮向来不学功夫,哪能对兄台两有半点威胁?”梳亮先给他们戴个高帽子,言语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地用手挡开那柄亮晃晃的快刀。
“知道我清风寨武功厉害,那你还不束手投降?”
“投降是迟早的嘛。但我还有话要说,有话要说......”梳亮言语间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怯意。
“就暂且给你这个机会,有话快说,有屁就放。但得告警你,别跟老子磨磨唧唧地耍什么花样,否则让你死的更难堪。”
“人贵有自知之明,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我梳亮在关公面前,岂敢耍大刀?”梳亮用大拇指,潇洒地抻了下本无半根胡须的下巴,反挑戏道。
“知道就好,别废话了,我可没时间和你耗着。”
梳亮见青年男子怒火稍减,便像见得相好朋友一样,右手搭肩,左手拉臂,生生按将其在地,并肩而坐,拍了拍胸,道:“愚兄见兄台也是性情豪爽之人,今日能见上如此侠骨豪迈、英姿飒爽之义士,就若我梳亮梦中见到之神交。如此英豪,兄弟的秘密也不吝啬与大哥分享呐。”
“甚么秘密?”青年男子脸上既充满迷惑,内心又有些期待。
梳亮也不急于说出属于他的“秘密”,而是把眼光转向另一青年男子,道:“我说这位大哥,你别老站着呐,寻个好姿势坐下,兄弟我慢慢给你们道来便是。”
青年男子瞥了梳亮一眼,不削地“哼”了一声,坐在地上,摘下腰间古铜壶,紧握手中,气呼呼地看向清风寨,也不瞧梳亮一眼,冷冷道:“说吧。”
梳亮心想,都到这个点儿上了,也再没什么借口拖延了,于是稍作思考,抖擞了一下精神,镇定自若道:“两位大哥可否知道,我梳亮生平有三不怕三怕。”
“何为三不怕三怕?”近梳亮身前的青年男子,急忙问道。
“遇见两位豪爽大哥,就犹如见到两位久别知己,我梳亮有啥话,又岂能隐瞒二位嘞?是吧?”梳亮轻拍了拍青年男子肩膀,继续道:“我梳亮呐,人也挺怪,一来不怕难缠之女人,二来不怕泉下之厉鬼,三不怕武功高强之人。”
梳亮说完,也不动声色,强忍笑意。
“逗我哥儿两是吧?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宰你?”手握铜壶的青年男子,听了此话后,顺势将铜壶放下,猛然起身,高举鬼头刀,放声呵斥道。
“罗大哥,先别急,别急。这小子的命儿迟早是我哥儿两的,先听他把话说完。”近梳亮的青年男子急忙上前拉住那举刀的手,生生将其拉回后,又道:“小子。那你的三怕又是甚么?”
经此一吓,梳亮就差心脏没炸裂,但还是故装不漏惧色道:“至于三怕嘛。一怕无美酒喝,二怕无良友陪,三怕无福享受这个花花世界。”
“嚯嚯,那今天就是你的不幸,谁让你在这儿碰上我哥儿两。你的这三怕,恐怕也只有去阴曹地府完成心愿了。”持刀男子冷笑道。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两位大哥,能不能让我完成两个心愿后,再送我上路?九泉之下,也好让兄弟我记住你哥儿两呐。”梳亮无奈地笑道,笑声中带着几分毫无诚意的恳请。
“甚么心愿?”两青年男子异口同声地看向梳亮,眼神中满是诧异。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