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两人移向远处,那金红色的炫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红衣女子静静的看着,沉默着。
支无邪,邪支的摩罗,九铸金身而入洞虚的人,自入洞虚未曾一败。摩耶宫的摩罗,这天下可数的风华绝代之人。
两人都试探完了,对于支无邪而言,法相而已,不过是威势的延伸;对于冼卿而言,血剑方是一切。
那最初的血剑斋主啊,将剑的锋融入血中,将血的异融入剑中,练就了这天底下最邪异的剑,无尽锋芒,却无实体,血流之剑,天下最异。
如果金身是将自己意志凝入了全身,那么血剑便是将自身的意志融入了血里,以意养血,从此以血为剑,他们的命就是他们的剑。
极北摩耶宫邪支的绝学,很久以前有人称它布刀,后来人们都叫它幕刀,又名摩耶之刀。摩耶宫的由来——摩耶之幕,存在之存在,存在之不存在,真实之真实,真实之不真实。
支无邪身上的袈裟,那至邪的纹理,那摩耶宫的至宝,摩耶之幕。
先贤留下的传说,无上者觉三性,识万苦,得天一阙,炼为三宝,为三袈裟,称摩耶之幕。
袈裟被支无邪解下,刹那间化成了一把刀,那把刀静静的在支无邪手里躺着,完全看不出是用布裹挟而成的,只看得出来,它是一把刀,一把很邪很邪的刀。刀上布满了纹理,很邪很邪的纹理,仿佛在告诉着什么,但是又难以明白。
支无邪看着冼卿,翻动了手里的刀,那刀翻转的刹那,人们的眼里只剩下黑白,天地间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一切都不复光彩,而后又归于平常。
陈不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曾有人告诉他,人死亡的那一刻世间是没有色彩的,是黑白而沉默的,他讨厌这种感觉。
冼卿看着支无邪,握上了自己的手,那手握住的刹那,是陈不二永远忘不了的记忆。红衣的女子化作一缕红流,钻进了冼卿的手中,化作了一柄剑,一柄血色的剑,如流动的血。
美丽的女子,妖异的血剑。那一瞬间,有多少情感充斥心头,压抑着周边一切。除了大将军仿佛知道一般,所有亲眼目睹这一瞬间的人,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而后是深深的悲哀。
每一次,当冼卿握着手里的剑,那一刻,他的心是多么的疼,他的挚爱,他的深情。女孩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意,他们是多么的在乎彼此,然而他们再也无法像常人那般做一对恩爱夫妻。
那血色的剑,在人们的眼中是多么耀眼,那世间唯一璀璨的红,冼卿眼中唯一的真。
只有在真正面对这柄剑的时候,才会明白它的可怕,支无邪看着从眼前划过的红芒,那剑上的杀机。
他与他的战斗,不较技艺,只分生死。
没有谁会彼此间留手,两者都不是那样的人,冼卿就没想过他生,而支无邪亦未想过己死,这终究是一场大戏,普天少有。
血剑斋的剑,噬血杀生的剑,剑动,血色如流,妖艳异常。
摩耶宫的刀,非真非假的刀,刀动,摩耶幕垂,真假纵横。
那两人短兵相接的一刻,各自出招百余十,剑光刀影莫过于此,谁也没能奈何谁。
在无数的对决中,招式是人们最初的比拼,亦可能是最后的终结。在这之间是更为恐怖的东西,技近道也,总是有那些才情绝世之辈,在那条路上留下永世的传奇。
血剑斋可数的绝学之一,血墨春秋,那妖异的剑,如鲜红的笔,要用敌人的血,书写属于自己的春秋。
招是式的合成,道是技的延伸。
心御而剑动,执笔写春秋。
没有言语,只有杀心。
陈不二看不懂这之间有什么不同,他只是觉得太快了,那血红的剑太快了,他数不清天上有多少柄剑,它们是剑或是影子,亦或都是。眼界的狭隘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体现,他一无所知。
在陈不二的眼里,刀终没有剑快,但却抵住了剑的攻势,那一刀如若垂天之云,在支无邪与血色红剑之间划上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幕。
极北摩耶宫,那垂天的一刀,仿佛分隔了世界,是守的终极。
“人间九百年,方知天为妖。”陈不二忽的想起了这句话,那纳气书的最后一句,一种知命的感觉。
战斗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从来没有永远的攻方,亦无永远的守方。那布满邪纹的布刀,以一个诡异的幅度,曲近冼卿的胸膛。方直不曲谓之正,反正为邪,若大开大合是刀中最霸,那这一刀便是刀中至邪,邪刀之一——剖心之刀。
那一刀取人心脏的法门,一群以技求道的疯子,他们坚信一刀可以完成一切。
邪刀三式,剖心、封喉、夺命,一种取人性命的艺术。
这一刀,陈不二好像看懂了,他真的看懂了,那刀光划过的刹那,他看见了刀式的全貌,那一刀是这样的,刀尖划开你的胸膛,挑断你的动脉,以一个诡异的幅度拉下,割过,然后收刀,是了就是这样,一颗完美的心脏,跳动着死去。这就是它的秘密,它的诱惑,完美的一刀,因为你只需打开他的胸膛,便可看见那完美的心脏。那艺术的手法,创造的艺术品。
这一刀终未能成功,他见过它,这世上有一个人,她毕生的夙愿,学尽世间所有的招式,他曾无数次与她陪练,他没有输的理由。剑抵住了那刀的尖,稳稳的抵住,然后撇开。
只是那刀撇开的一刹那,它翻了过来,一个完美的弧,直取人喉,他的剑终究比那刀快,截住了刀尖,分毫不差。二者相距太近了,支无邪的刀划过一个大大的弧,劈了过来,他是金身九铸入洞虚,谁得受他一式巨力,伤残难免。
剑尖从支无邪的胸口划过,毫厘之间,然后迎上了那刀,力量憾过全身,也许骨碎了,也许脏裂了。
冼卿退到了远处,平静的看着支无邪,他受了他一整式,换来了他的一滴血,那毫厘之间,剑锋上染的那一滴血。
血剑斋的一切,都源于血,鲜血铸就的剑,灭杀世间一切的血。
邪刀三式终究没有人臻至圆满,自那三人之后,再也没有人,以此立世。
血剑斋的剑,是血与剑共同铸就的故事。
万里追血剑,送君入黄泉。
三丈木斋里,了看天下人。
老和尚看着停下的两人,一个是摩耶宫的摩罗,一个是血剑斋的斋主。今天这两人仿佛注定会有一个离去,也许就在下一刻吧!他活了快三百年了吧,那个时候天下还流传着那个人的传说,那柄万里追血的剑。他也想亲眼看到那一剑,但是亦不愿摩罗死去。
没有过的对决,不能预测的结果。
那柄剑还是动了,划过长空,凝为一线,天地无声,为剑长存。
那一刀垂了下来,那一剑穿过了刀,没入了他的身体,锋芒的剑意在他的体内肆意,他的血被染上了血剑的芒,成为了诛杀自己的利器。
那剑是如此妖异的邪。
天边的两人都默默的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