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石桌旁就只剩下了花飞雨和许鎏瑬,两人都有些放松着。
“我觉得今天你是对的。”许鎏瑬缓缓的说道,声音里带着闲适。
“明明是你说的,他的刀,不错。”花飞雨在一旁温和的道,无论何时他总是这样,不紧不慢,温润如玉。
“他的刀,真的不错。”许鎏瑬看着湖边的陈不二,轻轻的道。
“可你也知道,像这种人,是受不了的。”花飞雨起身进入木房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许鎏瑬看着陈不二,想起了太学里的那场比试,他承认他确实眼拙,在六人中,就他看人的眼光最低,但谁让他从小就有钱呢,他从小就不需要在意别人,他们自然都会迎合他,在六人中,除了他每人都有着难以言语或是悲断寸肠的过去。他们比他更了解人的常情。
花飞雨端着茶走了来,茶香随着水汽散在空气里。
“其实有时我也会想很多问题的,比如像你这样温和的人为什么要承受一条这样残酷的道路。”许鎏瑬看着茶壶的热气,有些深沉的道。
“你也就想想这些问题了,没有意义。”花飞雨笑着,把茶置好,然后倒上。
他是花飞雨,飞花本应乘风,却奈何跟了一个雨字,雨里的飞花对花而言又岂非不是一种残酷。所以他的命运也并非如同飞花那般悠然,浪漫。花被雨打下,不过是飞花零落,融成泥土,碾作尘埃。他还能一直这样,温和,平静的生活,只因为恋着她们,想着她们,为了她们,哪怕花碎了,香如故。
“开始了。”没待许鎏瑬多想,比试便已然开始。
一场仅是技艺的较量。陈不二率先出刀,刀术到了这样的境界,先机便是一种优势。极快的出刀,带着刚硬与果决,刹那而至。在南宫孤月的眼中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出刀,甚至连快都算不上。她的刀才快,出人意料的快,还好陈不二已经不再单凭眼睛去判断刀了,他们都凭心去运刀。
凌厉的刀势,进取,再进取,逼迫,再逼迫,南宫孤月的刀仿佛比陈不二更加刚硬,招式之间的衔接更不缺女人那种特有的柔和,只是陈不二总觉得她的刀缺少了什么,她的刀死死的压着陈不二,却缺少了一种刀客的至纯,在她那儿,刀更是一种技艺,不是她的全部。
而在陈不二这里,刀便是陈不二的全部,心御而刀动,神聚而刀出。她的刀缺少一种神,故此触动不了陈不二的内心,其实比试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南宫孤月会赢的,却并非赢在技艺上。她的技艺确实远远高于陈不二,甚至于陈不二都不知道她已经使用了多少路数,但正如以往所言,陈不二的刀,是一种智慧之刀,他的刀是从北荒的战场上炼来的,他从来就没有路数,细追招式的源头,无非那么几式,而人们加以深化,变化,成为各种路数。陈不二的刀没有路数,在拼搏中守住,在毫厘间求生,他的刀是技巧与智慧,是一种精妙的细节,刀出于纤毫而悬于发丝。
无论南宫孤月变化多少路数,其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她的刀攻不破陈不二的守,若非因她实力远远高过陈不二有着陈不二无法想象的忍耐力,并且能用陈不二难以想象的一些高超技艺躲过甚至利用陈不二那些极致的一刀,甚至这场比试会早早的结束。
“你的学生本来赢不了的,不,你也赢不了的。你们胜之不武。”花飞雨看着越发处于下风的陈不二轻轻的说道,若论技艺他们赢不过陈不二。
“但是实力就是实力,天赋就是天赋,如果无法踏过第四个境界,他一生也不过是个刀客,甚至连刀客都不是。”许鎏瑬平静的道。
是啊踏不过四境,他们的刀便什么也不是,那是另一种生命,一种足以让平凡人绝望的力量。
“他赢不了了,但他会服气的,他会知道刀的另一种境界。”花飞雨看着陈不二,又看了看南宫孤月。
樊水巷的南宫孤月,天底下可数的人,她的技艺是天下人难以追寻的,是要让大多数人仰望的,因为技艺的背后是另一种境界,是——道。
陈不二就要撑不住了,他的体力已经要到头了,他准备做最后的一搏了。只是还不待他出手,南宫孤月便重新出刀了,那一瞬间,陈不二毛骨悚然,太快了,但陈不二确信她没有用超过陈不二的实力,就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因为这刀让陈不二有一种熟悉,是那至死无生的第三刀?不像,这是另一种技巧,或者不是,或者是另一种境界。
两刀而已,陈不二挡下了第一刀,第二刀从他的额边划过,一种针刺般的感觉。
陈不二看着南宫孤月,她的眼里是一种孤傲,孤月凌空的孤傲,是一种生来的孤傲,这种孤傲不会给人难堪,或许这便是漂亮女子的特权,她是南宫孤月,生来如此。陈不二确实没有觉得什么,他只是在想着那最后的那两刀,它们太过于特别了。
“你说,刀术之上是什么。”一道清音在陈不二耳边想起,他抬头看见的是那张倾城的脸,那面容上的微微笑意。
陈不二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坚定的人,他有道心,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心颤了。
女人的美,源自于她们的容颜与其自身性格的契合,南宫孤月和那些女子不同,和大汉的公主不同,她的美就是夜里的孤月,不落于世。就像绝世的刀客和剑客所追求的不属于人间的那道寒芒。
“过来喝点水。”一道声音打破了陈不二的思绪,化解了可能的尴尬。
陈不二和南宫孤月回到石桌,花飞雨正倒着刚煮好的新茶。
“你知道来樊水巷里,意味着什么吗?”花飞雨突然道。
陈不二疑惑的看向他。
花飞雨只是静静的笑着,然后看了看许鎏瑬。
“来樊水巷就意味着你想要成为樊水巷的一人,而要成为樊水巷的一人,就要做成一件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许鎏瑬看着陈不二,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