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老旧水龙头被只修长带着层薄茧的手轻轻的拧动着。
许是因为水龙头太久没有被人使用,少年又用了些气力,肌肉绷直,是流畅好看的线条。
水龙头似是不满被人如此暴力对待,发出闷响抗议着。
少年盯着水龙头,那双藏匿在黑框眼镜后面本应当澄澈的眸子,却带着阴晦的情绪,阴沉沉的,夹杂着狠戾。
少年另只贴于裤边的手满是猩红色粘稠的液体,被白皙的肤色衬托,宛如开在手心的玫瑰,摄人心魄的绮丽。
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水龙头,像是同它无声的对峙,手拧水龙头的动作更大,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能是惧于少年继续拧动的动作,水龙头这才不情不愿吞出些水来。
纯净无色的液体流过那只脏的手,立刻就染上了淡红,流入黑漆漆如同深渊的洞口里。
少年仔细的清理着手上的血渍,洗了良久,直到手背搓得苍白破皮,冒出点儿细小的血珠,被水再次冲洗干净后,才肯关上水龙头。
一切像是结束了,又好像并没有画上句号。
少年盯着那只此时正沐浴在阳光下泛着病态苍白的手,手上的水珠顺着指尖聚成水滴又落到了水槽里。
他弯了弯手指,刚才这只手还握着一把小刀,用了极大的力度刺向那些骚扰他已久的同校学生。
他本只想让他们知道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让他们稍微见了点血而已,没想到接受能力那么差,个个脸色苍白,惊恐的骂他疯子,落荒而逃。
少年的面容被温暖的阳光笼罩,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半坦坦荡荡的于阳光之下,尚还有些青涩的模样,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让人总觉得少年长成时,定是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而另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阴暗深不可测,那垂下的眸子带着不为人所知的疯狂病态,似是从地府悄然爬上人间企图夺舍他人的恶鬼。
少年不急不慢地走出小巷。
那双方才还充满晦暗情绪的眸子,此时却同一汪春水,只待风掠过水面,便能荡开层层涟漪,只需同他对视那一眼,人心中便生出好感来。
当他走到巷口时,在暗处被烟雾缭绕的人旋即将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灭,在地上已有好几个烟头,她显然在此等待已久。
少年半点目光都未分给她,脚步也不曾为此停顿,反而步子迈得更大,颇有想要拋掉她的意味。
少年不理她,沅澧兮也不烦,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个小袋子追了上去。
“拿着。”沅澧兮不管少年是否会接受,直接硬塞到他的手上,语气极冷,像夏日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水,叫人一顿清醒。
她的神情也完全看不出是关心。
那清凌的双眸像是冬日里的雪,洋洋洒洒的在空中飘舞着,抬头望着少年时,反倒像是公事公办,跟完成任务似的。
少年这才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那双似春水潋滟的眸子没有因为沅澧兮强硬的动作而有几分晦暗情绪,反倒是如常态,大概是习以为常。
他那一眼怀着打量的姿态,早就听说沅澧兮是喜欢他的,倒没有为此而心中滋生出什么情绪,喜欢他的人又不是没有,管他什么事。
不过他倒是讨厌那些落在自己身上黏腻带着欲.望的目光。
他人喜欢他的地方,无非便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和伪善的性格。因为他伪装成了年少值得为之孤注一掷的形象。
可那些爱慕者到底是真正喜欢他,还是喜欢自身的欲望呢?
这让他对喜欢这个词真心生不出什么好感。
“我明天放学等你。”
可能是觉得刚刚的语气太过生疏客套,沅澧兮又将语气放软,交待了句后,迈着轻巧的步子,便扬长而去了。
少年盯着步子轻盈的少女,又将目光投到手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瓶未开封的碘酒和创可贴。
完全没有提及他方才的反抗,像是对此毫不关心。
除却语气比平日冷了几分,方才就像等待共犯收拾好犯罪现场后,再体贴细致地为对方处理其中漏洞,保证作案万无一失。
其实他很怀疑沅澧兮并不喜欢他。
沅澧兮并不像其他追求者那样会用痴狂渴望占有的目光盯着他。
相反,她总是用那种理性的像是审视罪犯般的目光时不时的打量他。
但她若有若无的关心总是能打断他这个念头。
少年凝视了约莫几秒后,拽紧塑料袋,将它粗暴地丟到了刚刚沅澧兮站着的角落里。
他天性多疑,不相信任何人。
沅澧兮就算再如何关切,也换不来他半点信任。
此时更不可能用她给的东西呢。
那双眸子平淡如水地盯着角落,像是描绘着方才那人的身影。
那汪盈盈春水忽然被搅动,翻涌露出内里本质的漆黑。
少年伸出修长的中指,按了按自己的嘴唇,條尔一笑。
那笑夹杂着恶意,像毒蛇盘绕着猎物濒死仰着的脖颈,吐着猩红的信子,直待猎物在自己眼中失了兴趣,便狠狠咬下一口。
沅澧兮出了巷口,在外面等着的小弟立即迎了上来。
郑书东见沅澧兮和平常无异的脸色,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但迫于沅澧兮强大的气场又不敢问。
“烟。”沅澧兮向郑书东扬了扬手示意。
郑书东自己刚买没多久的华子递了根过去。
沅澧兮将烟叼在嘴里,郑书东正想给她点上,沅澧兮又罢手不让。
郑书东觉得奇怪,顺着沅澧兮的目光看向巷口,在看到少年如新竹般挺立的背影,立即知道了原因。
“老大,你和那姓钟的小子怎么样?”郑书东耐不住性子终于问了,
他家老大什么时候好这口了?而且喜欢谁不好,非喜欢这朵高岭之花,到现在回回还碰一鼻子灰。
待那身影远到已经看不见后,沅澧兮才示意郑书东给她把烟点上,待烟过肺被缓缓吞出后,才淡淡的回应郑书东的话:“还是老样子呗。”
郑书东见沅澧兮如此,脑子里面自动带入大佬感情失意的场景。
作为自家老大忠诚的小弟,郑书东连忙出声安慰:“老大,世上美男千千万,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沅澧兮没有说话,偏过头去,给郑书东留下个“强忍伤痛不敢言”的后脑勺。
实则在背过去后,那双清冷的眸子微眯,在烟雾缭绕中闪烁出危险的光芒。
美人朱唇微勾,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打算一层一层慢慢的拨开。
白烟从口中慵懒地吐出,像是多情诗人发出的无声喟叹。
这个位面的男配可真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