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绕。
两粒黄白，知音寻腻，相约于大漠。
晚间，风雪，明月。
客栈一间小屋内，坐着两个人。
茶水已冷。
“你能在紧要关头选择回到这里，我们很欣慰。”
“只怕给你们添麻烦。”
“你离开十五年，性格还是没变。”
风不流凝视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男人，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岁月有痕，他脸上的皱纹就是证明。
“魁叔还没有回来吗？”
金武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年大哥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我当时就很郁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不会笑也不会哭？”
风不流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悲凉、怨恨、死亡、恐惧、哀鸣也涌上了心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而且成就也远远超过了我们。”
“我想，大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风不流回神，道：“魁叔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唉，其实当时连他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会有什么危险又会什么宝藏，没有人知道。”
“可他们还是去了。”
“那是因为一场梦。”
“梦？”
“对！一场梦！一场奇异又充满强烈生机的梦，据大哥说，他在那个地方看见了未来。”
“梦终究是梦，怎么能看见未来？”
金武饮尽了杯中冷茶，笑道：“一个人的不算，如果是一群神魂境巅峰强者在同一时刻做了一场同样的梦呢？”
“所以，当年那些前辈的失踪都是因为去了那里？”
金武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在哪里？”
“当时还未来得及团聚一次，大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金武站起身来到风不流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多想了，没事陪陪铃儿，她可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好。”风不流应允道。既然金武不想再聊这件事，那便不聊。
金武走出门外，又说道：“你可以去楼上看看，散散心情。”
风不流确实需要散散心情，因为青盐与剑子凤的死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犹如五岳。
他不是不想立即复仇，他是在等，也让敌人等。
只不过他等的是杀人的时机，敌人等的是无尽的煎熬。
风不流拿了一壶热酒，上了楼台。
这是他第一次饮酒，三十年来的第一次。
酒是给俗人的，可这世间又哪来的仙呢？茶是给君子的，可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君子呢？
风不流不是仙，也可算半个君子。
茶酒，茶酒，兴在一杯中，愁在一杯中。多少天涯游子客，无言乱入茶酒中？
楼台上，除了明月与风与雪外，还有一个披着貂皮大衣的少年。
风不流饮了一口烈酒，倚在护栏边，与这少年相距不过三尺。
这少年怀里揣着一把长刀，目光远远盯着远处的长空，坚定又痛苦。
风不流似乎也很痛苦。
这二人这一刻，似乎在心灵上达成了共鸣。
忽然间，“噗通”的地一声，这少年跪向了风不流。
风不流饮了一口烈酒，无动于衷。
“我看见了！”少年低着头，紧紧握着双拳，很是紧张。
“你看见了什么？”风不流看着这漫天大雪，好奇道。
“强者，雪人，还有那位大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复仇！我要拜你为师！”
“想复仇便复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我是凡人，是弱者，如果我现在去，我只会白死。”
风不流看向这少年，见这少年的眼中全是恨意与压抑，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同样是这般懦弱，这般痛苦，这般无奈。
“你站起来。”
少年踌躇一阵，终于是站了起来。
“你看见那座大山没有？”风不流指着远处一座最高最大的沙山道。
少年点点头。
“什么时候你能一力劈穿那座大山，便没有人再能做你的师父。”
“我是凡人，我怎么能....”
“修士也是人，凡人也是人，为什么修士能而凡人不能呢？”
风不流见这少年斗志略减，便接着道：“我问你，剑与刀哪个好？”
“刀....剑..，是剑！”少年支支吾吾道。
“错！刀与剑没有好坏之分，重在使用它的是什么人。”
“砍柴刀能杀人，木剑也能杀人。”
“我懂了！”少年明悟道。
“我再问你，有刀的人与无刀的人谁胜？”
少年毫不迟疑道：“当然是有刀者胜！”
“又错！”
“我不用兵器，你用你的刀，你能胜过我吗？”
少年快速的摇了摇头表示不能。
“表象上的胜是伪胜，到底谁胜谁负还需看两方都是什么人。”
“小子受教！”少年说罢又要跪，可风不流不准他跪，他就无法跪。
“收起凡礼，反而会少很多麻烦。”
“是！”少年点头道。
“你说凡人不能劈穿一座大山？”
少年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竟然一时拿不定了。
“我在十五岁时便一剑刺穿那座大山，之后便独自闯荡江湖，才有了如今的我。”
“那前辈你当年是....凡人吗？”
风不流笑了笑，道：“我不是凡人是什么？神仙吗？”
少年咧嘴微笑，脸上的烧疤也跟着抽动。
“我带去你一个地方你去不去？”
“去！”
“你不问问什么地方？去那里干什么？”
少年挠了挠头，问道：“那我们去什么地方，又去那里干什么？”
“那里是天下十二道宗之一的生死门，去的目的同你一样，复仇。”
“我们可能死在那里，你还要去吗？”
少年正了正身姿，坚定道：“我早该死了，活着就是复仇！能跟前辈同行，是小子的荣幸！”
“那便走吧。”话音刚落，二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这一行，让这漫天大雪，又多了一种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