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研究奇函数、偶函数的林双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晚自习结束了还要排剧,直到苏子炎拍她肩喊住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件事。
“林双,我们练一下后面的戏”,不知道为什么“林双”从苏子炎嘴中喊出会那么好听,林双一直觉得那些“亲爱的”“宝贝”之类肉麻兮兮的爱称很没必要,父母给起的名字不就是用来让别人叫的嘛,干嘛要多此一举呢。若是心爱之人,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名字,念起来也像一首情诗。
“就我们俩吗?”,林双看了看苏子炎身后,发现没有路贡也没有孙瀚。
苏子炎听到林双这么说还以为她觉得自己的安排不太礼貌,“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他们都喊回来,或者我们明天白天再一起排。”
“不用不用”,林双急切地拒绝了。
李雪怡和孔玥正打算喊林双一起回宿舍。李雪怡看到林双和苏子炎在一起立刻心领神会,“你们要排剧是吧,那我和孔玥先回去了。你不急着回来啊,查寝的时候我帮你偷偷签个到。”李雪怡说完后偷偷对着林双做了一个“wink”。
然而孔玥却一脸茫然,“排剧?就你们两吗?”
林双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话听起来怎么和自己偷情被原配逮个正着的感觉……按时间来算,明明孔玥才是那个插足的。
苏子炎看着林双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她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会这样,于是他帮林双解释道“周萍和繁漪后面有段对手戏挺难演的,我特地喊林双陪我练一下。”
“你演周萍啊?”孔玥后知后觉地喊到。
苏子炎不解地点点头。一旁的林双却明白了为什么是自己做这个“冤大头”,孔玥以为孙瀚演的是周萍,所以想要“撮合”他们,这才推荐了她来出演这个角色……林双本以为自己随口扯出了一个名字就不会有后文了,然而生活中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会激起日后巨大的波澜。
“我们先走了啊”,李雪怡看着孔玥懊悔的脸赶忙要拉走她,再让这三个人待在一块,指不定要起什么风浪。
“你前面那段戏还想再练练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先替路贡和你搭一下戏。”苏子炎温柔的表达让林双不好拒绝,“那就再试一下好了”。
林双又重复了一遍她下午说了几十遍的台词。
“挺好的!”苏子炎的夸赞让林双原本没有的信心增加了。
苏子炎耐心给林双讲解了这里繁漪纠结的情绪——她对周朴园感到恐惧却又想要反抗……林双暗想:这才是好导演的样子…路贡一味只让自己重复算哪回事嘛。
在苏子炎的帮助下,林双渐渐进入状态,她甚至觉得表演这件事也没那么可怕了。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搭着戏,直到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熄灭只剩微弱的“安全出口“发出的绿光,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这么迟了。
“不好意思,我前面的戏浪费了太长时间了,和你后面的对手戏都还没练。”林双觉得有些愧疚,苏子炎随口说的原因她当真了。
“嗨,没事~我刚刚就是随便编了个理由”,苏子炎神色很轻松。
看着原地懵懵的林双,他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走啦,再不回宿舍就回不去了”。
“哦…哦”,林双愣愣地回应,跟在苏子炎后面走回宿舍。
苏子炎的步幅比林双大许多,尽管林双想要跟上距离却还是渐渐产生。林双看着周围的漆黑的夜色想到“原来没有光的世界是这样啊。”林双泰然自若地迈着步伐,也没有再起追赶苏子炎。
“砰”,林双好像撞上了什么。她抬眼看去,原来是苏子炎,他停下来等她了……林双一面揉着撞到的额头,一面飞速思考该说什么。
“你是不是怕黑啊?”苏子炎问道。
“有点吧”,其实林双并不怕,可是如果不说自己怕黑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发呆撞上苏子炎这件尴尬的事。
“那我走慢点和你并排”,苏子炎很贴心地放慢了了脚步。
事实上,林双不仅不怕黑,相反她很享受黑暗。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人的一切想法、欲望都被眼前的一片漆黑所遮蔽,只剩自己内心被放大的真实声音。他人看不见你的表情,猜不透你的喜怒,这样的环境给了林双莫大的安全感。然而为了获得和苏子炎更近的距离,林双隐瞒了这一点。
林双的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很近的距离,好像稍微不小心,他们的手就会碰到。这条回宿舍的路好静好静,林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因为自己而破坏了这份宁静。原来最怕沉寂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喜欢安静的环境,林双暗想,哪怕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并排走回宿舍的路程也是这样美好……
第二天,得罪林双的路贡哪还敢喊出“林双喝药”这种要“灭九族”的话。他委屈巴巴地跑到林双面前小声说了句“排练啦”。林双看着面前这个男生抖抖霍霍的样子有点想笑,这哪还是昨天那个咄咄逼人的大导演啊。
路贡本来就想要拍林双的马屁,加上因为和苏子炎昨晚对戏林双进步很大,路贡都要把林双吹上天了。“演的太好了!下一个奥斯卡女主就是你!”林双听着这些夸张的彩虹屁感到汗颜。
之前怎么都不过的片段,一遍也就过了,很快就到了最后的重头戏了。路贡进入状态对着“周萍“喊到“叫你跪下”。苏子炎走到林双面前作势要跪下,这时候林双应该接台词了,在周萍下跪前繁漪就说道“我喝,我现在喝!”可是林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要跪下的苏子炎忽然忘记了这句词。
于是苏子炎就真的跪了下去……看见这个男孩膝盖碰到地的那一刻,林双才大梦初醒般想起刚刚自己就应该抢先接词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双一面说着一面赶紧把苏子炎扶起来。
“你俩干嘛呢,求婚呢?在你老父亲面前这样做合适吗”,路贡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林双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个场面确实很暧昧……事实上,不仅仅是林双感觉有点难为情,苏子炎也没想明白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撑住跪下去了,就算林双忘记接词了他也可以提醒她啊……
“再来一遍”,路贡的指令打破了这个尴尬而暧昧的氛围。这次林双成功在苏子炎跪下前说出了台词,然后掩面跑走了。路贡一遍鼓掌一遍说道“完美,咱们这戏绝对是一等奖水准”。林双倒是不指望他们能拿什么奖,只要能顺利演完她就谢天谢地了。
路贡夸张的描述哄得老潘笑开了花的,老潘现在也对自己班这个话剧拿个大奖充满期待。为了能为拿奖再出一份力,老潘特地把他老婆的高跟鞋给借来了。“林双啊,这个繁漪肯定不能穿你们小女孩这种鞋,我特地问你师娘借了双高跟鞋,你到时候就穿这个演”。
林双不情愿地接过这双鞋,她有些洁癖,并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可是看着老潘殷切的目光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林双拿过鞋后看了一眼鞋码,“38码”???她36码的脚穿这么大的鞋子也太夸张了。
“潘老师,师娘这双鞋我穿着可能有点嫌大,我的脚是36码的”,原本就不愿意穿这双鞋的林双借机准备拒绝。
然而老潘表示,塞点纸就好了,鞋大总比鞋小好。林双无奈,只好同意。
以林双的舞蹈功底,穿双高跟鞋自然是难不倒她的,可是穿一双不跟脚的高跟鞋就不一定了。她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毫无气质可言……这个鞋子确实是上了年纪的必备,黑色的磨砂皮,圆头没有任何点缀,没有任何性感与精致从中透露出来,有的只是泼辣和沉稳。
路贡不知道从哪弄出了三件长褂和一件旗袍,作为他们这部戏演出的服装。比起不太跟脚的高跟鞋,这件旗袍还是挺让林双喜欢的。缎面材质,没有夸张的“大牡丹““大百合”,一些梅花的点缀让整件旗袍看起来素雅了许多。不过男生那边的长褂就没那么好运了,换上的路贡往那一站,林双都想给他配个快板让他去说相声,或者给他一副墨镜让他去算命。
然而当苏子炎换完出来,林双又改变了想法。上天可真是不公平啊,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起来怎么感觉截然不同呢。很有书生气又很有年代感的装扮完全符合他需要饰演的人物形象。“我去,你这件怎么穿起来这么好看,我们换换”,路贡竟还天真以为他们之间只是衣服的差距……
看着同剧组的都纷纷换上了演出的服装,林双也准备去试一下这件旗袍。不过教学楼的卫生间并没有镜子,据说以前有过,因为姚主任害怕女生臭美浪费时间,耽误了学习,就让工人把镜子给拆了。于是林双也并不知道自己换上是什么样子。
穿着老潘老婆的高跟鞋,林双艰难地挪回了排练室。不得不说,在男女每天都必须穿着校服的南海,林双这样的打扮让人眼前一亮。林双的身材很适合旗袍,她的腰线很好看。
“美女,你是哪位军阀太太”,路贡用油嘴滑舌的腔调说道。
林双一时语塞。
“你穿旗袍很好看”,苏子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光芒。一旁沉默寡言的孙瀚竟然也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刻林双的内心真当开心极了,尽管她尽力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然后幸福还是透过她的眼尾传达出来。不过,“乐极生悲”“物极必反”的道理正在不远处等着林双。被夸的飘飘然的林双忘记了穿在脚上那双不合适的高跟鞋。一个转身就让她向右崴去。
可惜,不是每次跌倒都能幸运地被苏子炎扶住的。比如现在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这两个人……林双右边站着的是孙瀚,这个平时从不参加体育锻炼的乖孩子,当他看到倒下来的林双他也很想扶住她,可惜事与愿违,换来的是两个人一起亲密地与瓷砖来了个接触。
苏子炎贴心地扶起了摔倒的林双。林双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其实准确来说刚刚她不是摔在地上而是孙瀚胳膊上。然而穿着的毕竟不是厚厚的校服,而是轻薄的旗袍,这难免让林双有些膈应。
不过林双还没说什么,她就看见刚刚那个男孩的脸涨的通红,从耳朵一直到脖子都是红色,这副受惊的样子好像一个刚刚被调戏的良家妇男。林双很无语:明明吃亏的是自己,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占他便宜一样……
经过这场“意外”,林双在鞋子顶部塞满了各种纸巾、棉花,这种尴尬的场面她可不愿意再来一次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做好准备的剧组成员就等着明晚的正式演出了,原本没什么期待的林双在这几天认真排练并“出卖色相”后也开始期盼成功了。
不过不得不说,话真的不能乱说,林双总觉得自从她给孔玥说了顶替的孙瀚之后,他们的联系就忽然多了起来,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因为一起排练话剧而“熟络”起来,不过林双并不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联系,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和孔玥解释清楚这件事。这样的“乌龙事件”来一次就够她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