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退下之后,萧映羽拄手坐在御座之上,此时殿内尚未掌灯,窗外渐沉的夕阳透过门窗洒在大殿之上映出一片昏黄。有些昏暗的光线照在这位正值壮年的靖国君主脸上,透出丝丝疲惫与孤寂的气息,全然不见方才浪荡不羁的模样。
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萧映羽起身信步走出大殿,沈安与孙庭安略一对视之后,紧随着出了大殿。
殿外手持长戟的卫士分列两队,自大殿阶下一直远远地延伸出去直到宫门,宫门之外依稀能见三五成群的臣子揖手作别,在家人的搀扶之下各自上了马车,远处有宫娥掌灯将一件件宫室点亮,恍若京都之中万家灯火璀璨,只不过这皇宫之中只有一位主人,或者这靖国其实也就这一位主人。
几人刚出大殿便有数位俊俏小宫娥提灯侍立在两侧,萧映羽向着前方挥挥手,几位小宫娥微微曲身一礼便引灯走在前方。
走了几步之后萧映羽回头向着落后半个身位沈安语气平淡地问道:“子笠觉得景平五年来的这十位政事堂大学士比之景平元年如何?”
这次沈安却是没有随口回应,而是略微沉思后摇头道:“比之景平元年的几位大学士确实稍稍逊色些。”
靖国政事堂大学士官居正二品到从一品不等,不仅是处理靖国政事的最高机构,同时也是文官集团中一品以下的官员攀登一品不可或缺的履历。只有在政事堂中表现优异者才能在一品官员告老或是被罢免之时等到补上空缺的机会。
只是这个过程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两年,如同苏远便是景平元年升任政事堂大学士,景平二年便被拜为吏部尚书,而政事堂中有人数年过去仍是学士。
萧映羽微眯双眼望向已经快要消失的夕阳,点头道:“是啊,景平元年至景平五年间的几位大学士比之现在确实是胜出不少,当年齐靖双方罢兵之时,我靖国在内百废待兴,在外要应付齐国君臣谋划,即便如此,那几年间我靖国在朝堂之上也并未处于下风。”
萧映羽收回目光接着道:“只是当时的几位尚书老大人与各方要地总督年事已高,几年内纷纷告老,当时的政事堂十位大学士或升任一部尚书,或下放为一方牧守,短短十年间从六部尚书至十大学士全部换人。靖国却是在与齐国的交锋中日渐处于劣势,此次齐靖市缟之事竟只有三位学士察觉,其余七人竟恍然不觉。如此目光,朕怎能放心在几位尚书退下之后将我靖国朝局依托这几人?”
萧映羽说道此处语气已经有些愤然,国无大才,身为一国之君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沈安也是沉默下来,这几年来靖国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善玉京书苑的氛围甚至新建过一座书苑只不过收效甚微。
沈安与孙庭安二人具出自玉京书苑,自然明白玉京书苑在靖国百姓心中的地位,靖国朝堂之上半数出自玉京书苑,又怎会有人去一座新建成的书苑。
平复心情后萧映羽转向孙庭安道:“好在朝堂之上还有孙侍郎这般有识之士。”
孙庭安向着萧映羽深深一拜,肃然道:“陛下过誉微臣了,其实朝堂诸公皆是才能俱佳之人,陛下无需太过忧虑。”
孙庭安不似沈安一般在萧映羽面前虽然有礼但却也随意,眼前这位不论是朝会上不可直视的帝王,或是面对政事堂诸位大臣不拘小节的模样,孙庭安都保持着自己的恭谨。
萧映羽摆摆手道:“无须多礼,朕不曾怀疑他们的能力,靖国如今的安稳,诸位臣公功不可没,只是身居高位却不能着眼于大局,这才是朕所忧虑。”
其实孙庭安不知道,政事堂虽说是十位大学士与六部尚书,左右二相共同决事,其实拍板的还是六部尚书与二相,十位学士负责议事。但六部尚书各自公务繁忙,政事堂之事除非涉及自己一部否则很少表态,多是二相依照十位学士所议来决定,所以学士的意见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事走向。
这话孙庭安就不好接了,怎么他也只是从二品侍郎,妄论上官不适宜。萧映羽也不介意接着道:“有几位大学士多年来虽有些功劳,但能力却稍显不足,朕打算将其下放牧守一放,孙侍郎来接任政事堂大学士可好?”
升任二品大学士当然好,这意味着自己有希望能走得更远,但孙庭安犹豫一会儿之后还是道:“蒙陛下赏识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接任户部侍郎不过三年,恐怕难以胜任。”
萧映羽笑道:“户部这些年的功绩有目共睹,你的能力朕也知道,此事就这样吧,无须推辞。”
见萧映羽下了定论,孙庭安只好拜道:“谢陛下恩典。”
国事谈论得差不多了,萧映羽扶起孙庭安向着二人笑道:“好了好了,不谈国事了,还是说说其他的吧。”
将诸多烦心之事暂且抛到一边,萧映羽轻松的长舒一口气向着沈安揶揄一笑道:“魏国公,这似乎乞巧节要到了吧,今年还陪徐锦去东市赏灯吗?”
沈安坦然的接受了萧映羽的揶揄,无奈摊手道:“徐锦早几日就在准备了。”
乞巧节原本只是一些未出阁的女子一年中难得能尽情玩闹,祈愿姻缘的节日,也有一些刚出阁不久的小媳妇儿喜欢凑热闹,但似徐锦这般成婚十年仍然年年要拉着沈安出去凑热闹的实属不多。沈安倒也是每年都会由着徐锦性子。
“魏国公实乃我靖国男子典范啊,哈哈哈。”萧映羽哈哈一下,又向着孙庭安道:“孙学士,沈易那小子不会拉着你闺女去吧。”
孙庭安苦笑道:“多半是我家那小女儿拉着小易非要去。”
萧映羽转悠一下眼睛笑道:“哈哈,这小子有些功夫,今年乞巧节看来是有些热闹的,说不准朕也能去凑凑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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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庭安猜的不错,乞巧节这事儿沈易压根就不清楚,以前沈易年纪还小,每年徐锦和沈安出去玩的时候,为了享受二人世界根本就不会带上沈易。
也就造成了沈易对于乞巧节的记忆只有每年这一天自己都会被一个人扔在府里,而乞巧节是晚上才热闹,徐锦和沈安也是晚上出去,半夜回来。孙婉婷自然不会在晚上来孙府,小白睡觉去了,就只剩下沈易孤零零一个。
若不是今天徐锦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在演武场旁边坐着做花灯,沈易还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快要到乞巧节了,好像还说过要带小丫头去玩吧。